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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又请了太医过来看,说只能过一日熬一日,应当过不了下个月。我现如今连后事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上次还寻了一口上好的铁木棺材,备在这里。”
贾琏心中一惊,在秦可卿的事情上耽误得有点久,这样的人之娇妻可不能这么白白死掉啊。
“蓉哥儿,你是不信我啊。”
贾蓉连忙说道,“我自然信叔叔的,可是你先前说请了苗疆奇人,他不肯露面,如何让人放心。现在你又说请了一位大师坐镇家里做法事,也能救人,我父亲不信啊。”
“我也问过媳妇,她说已经看了这么多大夫,请了这么多神鬼,都没一点用,她也不想折腾了。如果命中该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贾琏这才明白不仅是贾珍、贾蓉等人已经放弃了,就连秦可卿自己也放弃了。
“蓉哥儿,现在还早,哪怕劫匪过来传信,也要等到摸黑之时。”
“我有把握能救你媳妇,你带我过去看下她。放心,我能说服她的。”
贾蓉虽然心中生疑,可是架不住贾琏是长辈,只得领着贾琏往秦可卿的屋子走去。
贾琏刚至房中,便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
进入房间,便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当世大儒阿日的《海棠春睡图》。
另有阿日写的一句诗: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这大儒阿日据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吃喝嫖赌样样不会。
他只专注于传播文化,无论在朝廷,还是民间,深受喜爱。
曾有名人说过一句话,凡有井水处,必有阿日诗。
百姓对阿日的追崇,可见一斑。
哪怕是秦可卿这等佳人,自然在心底里对阿日心向往之。
所以在房间内都有阿日文笔痕迹。
而贾琏看到此种情形,却摇了摇头。
秦可卿生病已久,本来应当静养为主,屋内空气最好淡然,舒适。
他们却将屋内弄得这般香甜,平日里寻欢作乐还可以增加兴致,可是对于养病之人,只会加重病情。
另外屋内布置也过于明亮、奢华,不利于睡眠。
尤其是大儒阿日的诗画,不是春睡,就是酒香,哪里是让人休养的地方。
完全是一个纸醉金迷之所啊。
贾蓉走到床边,轻声说道,“媳妇,琏二叔来看望你了。”
床上的女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贾琏便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
精致的面孔,风华绝代,超凡脱俗。
很美,美得不像人间的女子,而是天上的仙女。
贾琏有些奇怪,明明秦可卿都快要病死了,为何容貌一丝也没有变化,并没有那种病恹恹惨白的脸色,而是依旧显得白皙动人,唯有眼中并没有多少光芒而已。
“别起来,我就是过来瞧瞧,看你身体如何。”
“你婶子素来与你要好,她本来要亲自过来瞧你,偏偏她自己身体也不好,断了几根骨头,只能在家里休养。”
听到贾琏这般说,秦可卿眼中便有泪珠滚落下来,“我与婶婶相识一场,平日里最是敬佩她的为人。偏偏我这身子不争气,连一日孝顺都没有做到。”
贾琏连忙劝道,“你可别哭了,你婶子叫我来瞧你,结果你还哭,等我回去又得被她说一顿了。”
秦可卿这才收住眼泪,“叔叔别笑话,我这段日子虽然动不得,可是丫头都将府上的事情和我说了。”
“现如今叔叔和婶子当家,里里外外都是做得极好的。”
“还有你们院子里缩衣减食,租出土地,外面整顿生意的事情,我听了心中很是高兴。我和父亲、你侄子都提过许多次,要效仿你们府上的来做,可他们就是不听啊。”
贾蓉这时开口说道,“你就是个操心的命,太医都说了要你安心养病,你偏偏打听这,打听那的,这病如何能好的了?”
秦可卿叹了口气,“唉,外人看我们府上荣华富贵,不可一世,可是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得很,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掏不出什么银子来了。”
“上次婶婶来瞧我,我便和她说过,但凡我身子要是好一点,也一定要像她一样,将家里整理得像模像样,可子孙后代留个好家当。”
“可惜啊,躺在这里等死,什么都做不了,这都是命啊。”
贾琏说道,“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治你的病,就是要你配合一下。”
秦可卿绝美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劳叔叔、婶婶费心了,这病在我身上,看过无数大夫,吃了不知多少药,不见一分好。我也算看明白了,只能认命了。”
贾琏看着秦可卿从被子里露出的碧藕一般的手臂,想着这只手,要是放在王熙凤或者平儿、尤二姐身上,或许可以好好摸一摸了。
听到秦可卿说出认命的话来,贾琏打住了浮想,“只要活着,就不能认命,否则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句话,秦可卿目光停留在贾琏的脸上,怔怔地看着。
她命运坎坷,出生后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
被秦邦业收养之后,便一心一意照顾弟弟,孝顺父亲。
嫁入贾府之后,因她长得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温柔平和,府上无人不说她的好。
哪怕是贾母这般见过世面之人,都称赞秦可卿为儿孙、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
她也幻想过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像王熙凤、像贾母一样的能人,能让贾府走向一条辉煌的道路,能让自己走向巅峰。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勤奋,多么的努力,又是多么的荣耀。
哪怕婆婆尤氏还年轻,也早早地将府上的大小事情都交到她手中来处理。
可是或许应了那句古话,聪慧易折,情深难寿。
正在秦可卿踌躇满志的时候,病魔来袭。
都说病来如山倒,这场起初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病,却在不经意间吞噬了她的健康。
将她一个意气风发的人,折磨成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废物。
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化为虚无,所有的一切荣光都变为虚有。
只留下无力的挣扎和满心的不甘。
多少次在深夜的时候,秦可卿睁大眼睛,盯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看一整夜。
又有多少次,听到贾珍、贾蓉胡闹的消息,她想振作起来,将那些狐朋狗友赶出家门,将那些妖艳贱货痛骂一顿。
可是换来的却是无力之后的绝望。
认命,谁又想认命呢?
不是到了绝望,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贾琏并没有回避秦可卿的眼神,而是迎了上去。
因为他看到了秦可卿眼中还隐藏的一丝不甘心。
只要有这一丝不甘心,就能化为求生欲,就能看到希望。
贾琏走到床边,对秦可卿说道,“我有办法救你,你务必要相信我。”
秦可卿喃喃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又能相信谁?”
贾琏眼神坚定,“你婶婶被邪祟缠身,活了下来。这一次断了六根骨头,依旧活了下来。”
“现在那个大师就在我屋里,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请他给你治病。”
“唯有一点,你一定要信他,完全按照他说的去做。那样的话,你就能活下来!”
秦可卿眼神有些茫然了,“我还能活下来吗?”
“我真的能信他吗?”
贾琏知道秦可卿心动了,便想再添一把火,彻底说动她。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大声嚷嚷,“抓到了,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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