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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禾回过头拍下余工匠的手臂，转身离开。
郑言语家住的偏僻，挨在山窝脚下，一户茅草屋立在那里，周围有两户人家，都关着门。
李书禾敲敲门，里面没反应，然后听见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刺耳极了。
来不及深想，李书禾推开门进去，屋里实在太窄，摆在墙角的桌子旁边只能余两个人进出，绕过去进了左边的房间。
郑言语躺在稻草铺起的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是听见人进来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这不对劲。
“郑言语。”
李书禾拍拍她的脸，一摸额头，烫手。
郑言语躺在床上张了张嘴，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嘴巴太干了。
李书禾就着窗户破洞漏进来房里的光一看，郑言语的脸色潮红，摸着手又是冷的。
可能是轻微中暑了，李书禾打开窗户透气，将她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了。
屋里就一个木盆，里面一条洗的发烂的帕子，好在里面有点水，李书禾拧干帕子给她简单的擦了擦脸、脖子和背。
“好点没有？”
好不容易从井里打了水上来，也顾不得什么生水不生水的，给郑言语喂了点。
李书禾拿着开叉的蒲扇扇了扇。
“多谢书禾姐。”郑言语拢上单薄的被子遮住身上，喘着气靠在墙上，慢慢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李书禾听余工匠说的是今天上午就没去，现在都下午了。
郑言语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唇，低声道:“今天是我阿娘的祭日，早上去镇上买完香纸烛火，我翻了座山去祭拜阿娘，中午才回来，想着睡一会儿，然后就这样了。”
七月的天气上茅房都会出身汗，穿着短褂在太阳底下劳作，常年干活的没什么，郑言语这个没干过什么活的就遭殃的很。
只是她必须要走这一遭，没人能帮她，过了这段日子，以后很多事都要靠她自己。
李书禾看她没什么事，放下蒲扇，起身倒了杯水给她，问了个问题:“后悔吗？”
郑言语眼神坚定看着虚空处，许久说道:“不后悔。”
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她定了定，看向李书禾，说起她这几天的事:“我现在会搬砖，一次可以搬七块，还会和泥，和的和婶子们一样好，余工匠发工钱后，我问村里的叔么买了些菜种，种在我家菜地里，这几天出芽了。”
说起这些，郑言语一扫沉默，眼里充满了想活下去的光芒，这是几天前李书禾没有见过的样子。
“我能吃饱饭，我能养活自己，我不是没有用的人。”
郑言语说完这一句再一次沉默下来。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足以跟这句话相比，它也许承载着郑言语所有的期许。
李书禾低头缓慢勾起唇角:“好好干，我还等着你功成名就回来呢。”
郑言语被逗笑，说到这个她似乎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郑童生，眼里有了自信。
确认她没事李书禾才离开，下午就让她待着家里休息，明天再去上工。
有郑言语这一出意外，李书禾觉得解暑的绿豆汤要安排上来才行，煮一锅放凉，渴了就可以喝。
李书禾驾着牛车去镇上买了五袋绿豆回来，一来一回天就黑了。
她顺道去苗老么家里接元清水。
“清清。”
李书禾下车进了院子。
这家一个老人一个小孩，最是容易中暑，她提了一小袋绿豆放在桌子上，也算是谢过苗老么对清水的照顾。
元清水听到她的声音，从屋里出来，笑眯眯地举着一只狗崽给她看。
这是他第一次学着刻活物，“阿禾，狗崽，我会刻狗崽了。”
狗崽的神态不是死板的蹲坐，而是他平日里看到的南瓜扑腾的样子，活灵活现。
有趣的是，还刻了块骨头，骨头啃断的地方像是真的一样。
元清水捧着木雕说个不停，房里的苗老么被苗小田扶着出来。
苗老么摸索着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清水是个有天赋的好孩子，我没看错，我从没看错过。”
李书禾扶着动来动去的小夫郎，从这句话里读出些深意。
明知苗老么看不见，元清水还是不好意思的站好，收起木雕:“老么，我们走了。”
“好，路上小心些。”
苗老么没留她们，站在门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不知何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
“老么，这有一袋绿豆。”
苗小田的话打断苗老么的思绪，他摸着门转身回屋。
“绿豆啊，放进米缸里吧。”苗老么坐下，嘴里又念叨着苗小田听不懂的话。
有李书禾在，他的徒弟万不会走他走过的路，他从来没有看错过。
晚上洗了澡回到床上，元清水许久没有数匣子里的银子，这会儿拿着匣子数得仔细。
因为盖新屋的事，匣子里的银子少了许多，但因为有柳春林和陈夏芒卖麦芽糖的生意，还是有进账的。
余兰君那里说是要分账，可能过几天钱就会送到，所以看着银子少李书禾一点不急。
最后数下来，差个三十文一百六十两银子，平日里花钱没个数，数下来比预料中的多几两。
数完了匣子放回原处，元清水躺下，李书禾拿过薄被盖好他的肚子，每天吃的圆鼓鼓的，摸着腰上总算有软肉了。
元清水痒的滚了滚，笑嘻嘻的抱着李书禾的手:“阿禾。”
在撒娇呢。
李书禾顺势躺下，摸着他的后背揪起一缕发丝绕了绕:“清水村种什么好呢？”
不知不觉她将心里话说出来。
元清水一翻身趴着抬头看她:“阿禾你在说什么呢。”
李书禾眼珠子转回来，嘴唇碰碰他的额头:“我在想挣钱的法子，你说，在清水村干什么挣钱？嗯？”
元清水还没想出什么，李书禾给了个法子:“种甜瓜怎么样。”
可是没多少地可以用来种甜瓜的，行不通。
“不行不行。”她很快否定。
元清水捏着她修长的指节，眼珠缓慢的转了转说:“可以种桃子吗？清水村的桃子可甜了。”
其他的果子多少有点酸，元清水私心觉得还是桃子更好吃。
“桃子？”
李书禾一下坐起来，俯身目光如炬的看着元清水。
元清水抱着她的手讷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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