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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热，林少强在猪圈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洗澡棚，林婉儿拿着毛巾和香皂进去冲洗了一下。
等她洗完，往外看去，林福厚还直愣愣地站在那儿。
“爸，都是蚊子，你先进屋吧。”
林福厚没动，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他的声音比夜色还沉，“婉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林婉儿走过去，看林福厚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也稍微正色了些，“怎么了？”
“你说贺铭不行，那之前……都是骗我们的？”林福厚说得很艰难。
林福厚为什么那么讨厌贺铭，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贺铭玷污了林婉儿的身子，又不想负责，明明便宜都让他占尽了，还摆出一副丧国辱权的德行么。
当初林福厚得知林婉儿被一个知青欺负了后，要不是林婉儿拦着，打死贺铭的心都有，最后虽然没打死，也打了个半死，贺铭连路都走不了了，在床上养了好长时间。
如今却告诉他，贺铭压根不行？
林婉儿已经习惯林福厚的容忍和娇惯，毫无顾忌地一口承认，“是，我骗你们的，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一门心思想跟他在一起……”
一个巴掌飞过来，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猛地一痛。
“你，你！原来你真是骗我们的，那封信上写的都是真的，不是贺铭毁了你的清白，是你毁了人家的清白，”林福厚气得嘴唇子发抖，边说边朝自己脸上扇巴掌，“我咋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闺女，我知道你脾气差，被我们惯坏了，但我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种事，亏我还怪贺铭对你不好，原来……”
林福厚痛心疾首，泪水划过灰黄的脸，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是他没教育好啊，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你那早死的妻子，对不起贺铭啊！
“爸，”林婉儿也慌了，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去拉林福厚的手，“我知道错了，我早知道错了，你要打打我吧。”
这是原主犯下的错，要打也该打原主的身体，林婉儿看不下去林福厚惩罚自己，林福厚又有什么错？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父亲的正常反应，不管是打贺铭还是骂贺铭，他都是为了女儿。
林福厚把林婉儿推到一边，“你叫贺铭来，我今天叫他打个痛快。”
林婉儿急了，“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这半年来咱家对他也不错啊！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
害怕争执声太大让家里人听到，林婉儿拉着林福厚往远处走，“爸，我求你了，小声点，别那么激动。”
林福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倚着一棵树坐下了，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开始思索怎么办。
林婉儿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出了一后背的汗，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要是知道林福厚反应这么大，她就想个别的理由了。
一锅烟抽完，林福厚道：“你不能跟贺铭离婚。”
“为什么？”林婉儿真的愣了，林福厚不是最在乎他闺女的吗？他闺女后半辈子的幸福不管了？
“当初是你非要跟人家在一起，不择手段也要把人家弄回家，现在又突然说要离，啥都是你做主，天下有那么美的事吗？你想过贺铭的感受没有？他有病咱就治，年纪轻轻的还不信治不好了。”
林婉儿很想赞美林福厚的正直，但这正直太不合时宜了，她无语了一下，道：“那我当初不是不知道吗？再说贺铭也不想跟我过下去了啊。”
“我看是你嫌弃他了。”
“我没有，我哪敢嫌弃他啊，是我配不上他，爸，当初你不是说了么，我跟贺铭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林福厚不吭声了。
“你还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咱就把他赶出去，你跟大哥也能养得起我……”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反正我过不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婉儿胳膊上被咬出了好几个包，狗蛋出来找人了，“爷爷，姑姑，你们去哪了？”
“这就回来了！”林婉儿回应，又朝林福厚道，“回屋慢慢想吧。”
林福厚摆摆手，“你先回吧。”
林婉儿回到家，摸摸狗蛋的头，“你爷去凉快了。”
“姑姑，你的脸……”
林婉儿左边脸又红又肿，一个清晰的掌印异常明显，东屋的门响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让头发盖住脸，匆匆对狗蛋说了句“没什么”，就径直朝西屋去了。
回到屋里，林婉儿靠着门板长叹一口气，心累，不过为原主犯下的错买单，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你脸怎么了？”
林婉儿一惊，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刚被她编排过不举，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应该是很大的侮辱吧……
本来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贺铭，现在更尴尬了。
屋里点的煤油灯，有几分昏黄，林婉儿长发披散着，遮住一半脸，看不出来完整的掌印，更像被什么虫子叮咬过敏了。
贺铭盯着林婉儿看，林婉儿却还是那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贺铭心中不免烦躁，也不搭理林婉儿了。
给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他才不会搭理她这一套。
屋里多个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林婉儿感觉空气都稀薄了，又闷又热，简直喘不过气来，这也是冬天跟夏天的区别吧。
冬天太冷，冻得人干巴巴的，夏天则是湿漉漉粘乎乎的，什么不做就能出一身汗。
贺铭也感觉很热，他从地里回来还没洗澡，眼看着金凤从洗澡棚出来了，秀儿也从洗澡棚出来了，没人再进去了，他才拿着换洗衣服过去。
门关上，林婉儿放松下来，坐在床上拿一把蒲扇来回扇风。
燥，这么热的天还得再跟贺铭挤一张床，他明天走吗？
贺铭走到院子里，撞上林少强，林少强看了一眼贺铭手里的东西，“你要洗澡？”
这不是明摆的吗？贺铭没回答，继续往洗澡棚走，林少强一把拉住了他。
洗澡棚上面有个热水袋，金凤用油纸做的，早上灌点水进去，经过一整天的暴晒，晚上就变成了温水，正合适洗澡。
但容量有限，一般都是几个女人用，林福厚跟林少强都是在院子里随便接点井水抹一抹，林少强看不惯贺铭搞特殊。
“就在院子里随便冲冲吧，剩下的水叫文韬用。”
文韬？叫这么亲？贺铭感觉很刺耳，一把甩开林少强的手。
“哎，你这个人！”林少强又去抓他。
正好林福厚进来了，“就让贺铭用吧。”
贺铭脚步停住了，倍感意外地朝林福厚看去。
林福厚的眼神很复杂，愧疚中带着一丝怜悯，怜悯中带着一丝纠结，头发花白，双颊红肿，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爸，”林少强也发现了林福厚的反常，顾不上贺铭了，双眼冒火，“谁打你了？”
这脸上明显是掌印，谁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敢打他林少强的爹？
“我自己打的。”
林少强惊呆了，贺铭也傻眼了，林少强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为啥要打自己？”
“你别再多问了，水不够就再烧一锅，贺铭，你去洗澡吧。”
说完，林福厚回屋去了，他现在脑子太乱，需要好好捋捋。
林少强跟贺铭面面相觑，过了几秒钟，林少强去林福厚屋了，贺铭去洗澡了。
贺铭一边洗澡，一边想着林福厚刚才那个眼神，林福厚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为什么要怜悯他？那就是怜悯他没看错吧……
贺铭回到屋里，狐疑地扫了一眼室内，没发现什么异常，林婉儿已经躺下了，面对着墙，只露出一条胳膊。
贺铭暂且压下心中的不解，走到床边，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声音跟地底下爬出来的鬼似的，那叫一个阴森可怖，“我枕头呢？”
林婉儿瞬间抓紧了被角，靠，怎么忘了这茬，贺铭的枕头一个月前就被她收起来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林婉儿伸出一根指头，往床头的箱子指去。
贺铭忍了忍，没发作，他今天不想跟林婉儿吵架，谁让他一个月没回来理亏呢？
贺铭掏出枕头躺下，房间又归于平静，只有窗外虫鸣不断，吵得人心烦气躁，再加上热，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
林婉儿只想把被子掀开，像平时一样只穿内衣内裤睡觉，但她不能，因为贺铭就在旁边。
贺铭不怕热，但这会儿也不好受，中午那幅画面不住地往他脑子里钻，再加上又一个月没睡这张床了，感觉特别不自在。
林婉儿突然坐了起来，贺铭的后背立刻僵住了，注意着后面的动静。
林婉儿拿着蒲扇狂扇了几下，“热死了。”
睡不着，跟贺铭躺一张床上也别扭，还不如出去凉快会儿，林婉儿从贺铭身上跨过去，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坐到了半夜。
她不知道，有几双眼睛从不同的房间以不同的眼神看她也看到了半夜。
温度降下来了，林婉儿回到屋里，贺铭眼睛紧闭，已经睡着了。
这会儿早过了林婉儿平时的睡觉时间，于是躺下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感觉身后的呼吸变得平缓了，贺铭突然睁开眼睛，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凑过去看林婉儿的脸，果然，有个红手印。
谁打的？林福厚？
一个月不回来，怎么感觉林家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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