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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大门前方，静静地观察着大门上有如呼吸一般律动着的，幽异的红色荧光。
在他手中，手中一枚金色的摩拉上下翻飞，它的主人似乎极度无聊，不停拿着它玩抛接的游戏。
作战靴摩擦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抛接摩拉的年轻人眼神一凝，身形不动，手掌暗劲运作——“叮！”那枚摩拉竟然划着弧线向身后走来的那群人飞去。
在蒙德习俗中，如果有一枚摩拉掉在了客人跟前或是砸到了谁的头上，无疑是一种深深的侮辱。因为在过去，只有贵族才会对奴隶如此妄为，意为施舍。
“啪。”还未等无辜的摩拉砸在地上，就被一个厚实的手掌稳稳接住。没听到摩拉落地的脆响，青年嘴角缓缓上扬，暗自道：“有趣。”
“凯亚先生，别来无恙。”杨秀自若的嗓音响起。“多日不见，一见面就送我一枚金币，还是包了浆的，是为何意啊？”
“你们来了。”凯亚这才扭过头来，蓝色眼眸中暗含深意，他抱着肩膀看向迎面走来的众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过了半晌才开口：“江歌呢？”
那个自来熟却又不懂礼仪的家伙居然敢把自己名字拆开，直呼为“凯子哥”，还一见面就给自己取了个“矿工头子”的外号，按着他凯亚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人活的太轻松自在。
至于那天跟江歌混在一起的二人组倒是到场了，看起来他们似乎完全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一员。那个白色小……吉祥物？和那个金发少年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和周围华夏人身上那种明显的军人气概不同，显然也是加入他们的队伍不久。
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凯亚默默思考着。
“哦，他有其他事情来不了了。”杨秀淡淡回复道，然后冲他点点头：“凯亚先生，我是华夏军队南昌舰提瓦特特遣二队队长杨秀，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任务了吗？这里好像有点烧焦的味道，附近没什么问题吗？”
作为一名老兵，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周围可疑的迹象。
“我叫你们来正是为了这件事。”凯亚点点头，看向了跟着杨秀身后的空和派蒙：“……是史莱姆烧焦的味道。”
还真是两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与周围华夏人眼中的坚毅和决然不同，这两个小伙伴的眼中简直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他们该不会是只要华夏人给吃的，他们就什么都做吧？凯亚顿时肃然起敬。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向庙宇，介绍道：“这个神庙里发生了一些事——史莱姆、丘丘人……哦！还有风魔龙留下的魔力联结。”
丽莎做出的侦查结果果然无误，在这座废弃的庙宇之中，被强大魔力吸引而来的可不止他和华夏人，还有更多渴求力量而躁动不安的魔物们。
“哈哈，里面一定很热闹吧。”凯亚小麦色的俊脸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让杨秀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过杨秀倒没什么其他想法，但是出于习惯，他还是掏出单兵终端上的电子地图和大家再次研究了起来。
拜江歌平时刷手机因为无聊而存下来的内容所赐，特战队在驻地搞了很多次有关清理神庙的室内模拟，所以这一座神庙的内部构造在每名特战队员的心中基本滚瓜烂熟了。
不过杨秀心中仍有一个困惑——你们蒙德庙宇怎么做成这样子，这是让人祭拜的地方吗？每次要供奉之前是不是还要考验一下香客的战斗力？难怪会废弃。
不多时，众人集结完毕，战士们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大干一场。
只是……
“啊？会很危险吗？！”派蒙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在了空的身后：“唔……我，我能不能不去？”
空选择掩面无视——“我不认识这个朋友，这是应急食品！”
“喂！”听到这话，派蒙气得从他身后飞了出来，然后很快又因为害怕飞了回去。“好吧，我是应急食品……”
见状，杨秀嘿嘿一笑，抽出一根巧克力棒，撕开包装的声音和气味瞬间吸引住了某个吃货。
“派蒙小朋友，那这根巧克力棒……”
闻到味道的派蒙，眼睛放出了亮晶晶的光芒：“我去，我去！！！”
凯亚看到了派蒙夸张的表现，揶揄道：“嚯！很有气魄的发言！”
然后她就看到了杨秀眼神中“你中计了”的意味，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把刚刚掏出来的巧克力原封不动地放回背包——“没事不着急，我们先进去，出来之后再给你吃。”
“喂！你们都耍我是不是！”小家伙气得在空中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气恼。
空已经彻底无语了，明明自家伙伴平时看着还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吃的就直接智商为零了呢？
“我说派蒙啊……你这么笨，小心被人用食物骗走。”他吐槽了一声。
“派蒙才不是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的人！也绝对没有干过什么想吃巧克力棒而被人骗的事！”派蒙气鼓鼓地小手叉腰，小眼神中满是傲娇。
队员们将过程尽收眼底，此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可爱，好想养一只！”不知道是谁补了一句，还说的很大声——这下，队员们笑的更开心了。
“呜哇啊啊啊，派蒙不是宠物！”
旁观着众人的打闹，凯亚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融洽了一些，原先探险之前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不过凯亚转念一想，似乎忆起了什么往事，脸上阴晴不定：“真遗憾啊，北风之狼的庙宇，如今竟被这样打扰……”
他摇摇头，甩掉了没用的思绪，拍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好了各位，我们走吧。虽然四风守护已经不再有人祭祀。但古老的风，不会消散——现在，我们要去帮四风守护清理一下卫生咯。”
“马上就要第一次与你们并肩作战了。”临近神庙大门的凯亚停下了脚步。
听闻此言，杨秀眼神一凝，这是否意味着凯亚对他们的考验即将开始？
凯亚没有回头，语气轻快：“不知你们与我之间，是否合拍呢？”
走进神庙，杨秀注意到，两旁的火把居然能感应到来人的走近而燃起火光，这让昏暗的室内变得明亮了些许。
不知道原理，不过确实挺稀奇。
面对将要接战的敌人，凯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前面，一边跟大家讲述北风之狼的故事、一边抛着硬币，简直不像一个带人来犯险的骑兵队长，更像一个景区导游。
得益于江歌提供的提瓦特通用语和蒙德文字教材，短期速成的南昌舰众人能够基本听懂蒙德当地人的一些话语，有的人甚至会简单地写出蒙德的文字。
所以配合派蒙的解读和翻译，大家居然还能一知半解地弄明白当地人为什么要建设四风守护的庙宇。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神庙的内部果然别有洞天。众人踩在石头砌成的桥上，打量着天花板上破开的大洞。
在大洞之上，赫然是几乎被掏空的山体。
只有颓圮向来客们讲述着、风沙向来客们哭诉着，这里作为守护者的庙宇，曾经是有多么的壮观。
凯亚就站在桥的另一头等着四下打量，不时发出赞叹声的众人，也不急躁。
少顷，他指了指远处杂草丛生、幽幽发光的高处：“如果我猜的没错，庙宇的尽头就在那里。”
派蒙的语气充满好奇：“那，理由呢？”
凯亚又抛了一次硬币，语气轻快：“经验。”
不会是抛硬币的经验吧？杨秀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声。
还没等派蒙继续想什么，就听凯亚补充道：“常年做善后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
杨秀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激光测距的反馈很快出现，得到的数据是175米。他看向由三名狙击手们组成的一组：“老t，有把握没有？”
“风向很乱，横风不太稳定，不过我可以。”担任组长的狙击手老t身后背着狙击步枪，手里也拿着一支弓弩：“交给我吧，让热买提的二组用狙击枪随时准备补枪。”
老t其实不叫老t，他姓丁。至于为什么不叫他老丁，大概是因为和他的签名有关。
说起他的外号来源，还有一段渊源——据说他在新兵连的时候被要求写一篇训练感想，而他则是运气很好地被连长挑出来读。
众新兵听完这篇训练感想之后纷纷鼓起掌来，可连长却犯了难——不敢认识这人留下的名字。
他的字实在令人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啊，这个t建坤是谁啊？”连长恼火的声音引发新兵们的一阵哄笑：“你这丁，怎么写成了t？以后叫你老t了啊！”
时光飞逝，曾经的连长早已转业，而“老t”的名字却跟了他一年又一年……
咳咳，扯远了。
杨秀端起手中临时赶制的钢片弩点了点头，身后的人自发组成了两路纵队，手中的弩也指向了不同方向。
凯亚握住剑柄，看着众人手中的弓弩挑了挑眉。
他虽然看不出众人之前手持的枪械的科技水准，却能清晰地了解他们现在使用的弓弩明显是粗制滥造出来的。毕竟能当到骑兵队长这个位置上，他虽然说不上是诸武精通，但是对骑兵的一些主要装备也说得上烂熟于心，其中就有弓弩。在他见过的弓弩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丘丘人也会有这种装备，但哪怕是丘丘人手里的弓弩，看起来都要比杨秀等人现在拿着的那个玩意儿好的多。
几块破铁片和木手柄，意义不明的转轮和有着透明镜片的筒子……这是搞什么装饰吗？
凯亚显然并不了解现代技术下的弓弩制造工艺，于是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手中飞速捻动的硬币暴露了他内心的思想波动。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丽莎对他的叮嘱。
那是在一次双方会晤后，因为上一次的冒进事件而被暂时关了禁闭的他，没有参加会议。
禁闭室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中的摆设除了一个小椅子跟一个用来忏悔的小桌之外别无他物，最大的特点是真的很安静。在这里你感觉不到风，但有空气流通以保证你的呼吸；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最大程度的隔绝，据说是某位炼金术士的手笔。
对于普通犯了戒律的骑士来说，因为离开了风，也远离了自由，这样一块地方可能让他们感到不安和恐惧。但对于凯亚而言，这里反而是一处休息的好地方，让他有心思去思考和整理一些情报，或者回味一下小时候的些许往事。
正当他翻弄着小桌上摆放杂乱的红色布偶零件和叫不出名字的原材料（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实际上是因为这鬼地方日常除了某人之外根本没人会进来，所以某人干脆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工作室），一边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华夏人，那个男人会如何应对华夏人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一长两短的轻叩后，门被打开了，风一下子拥入这间小室，带来了来人身上香水的气息。
“丽莎姐姐，别来无恙啊。”凯亚轻松地打趣道，“我记得我的禁闭时间还没结束吧，这也不是晚饭时间啊……安柏给我送过了。”
“难不成——你也被关禁闭了？”
丽莎却无意与他开玩笑，平日里笑咪咪的她此刻少见的严肃：“凯亚队长，我此行是来转达代理团长的意思，我们跟他们的合作就在近日了。请务必小心这群人。如果利用得当，未尝不是代理团长大人和你我立足的助力……”
她看似随意地扯了扯手套：“否则，我们恐怕只有身死魂消这一条路走了……”
凯亚顿时警觉了起来，从一开始跟江歌见面时被枪口对准，再到在团长的办公室中被直升机机枪以及江歌的手枪对准的时候，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立时出现。
“有这么……”他甚至还犹豫了一下，江歌没心没肺的贱笑在脑海中闪过。
“有，必须保持最高警惕，他们很难缠。”丽莎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她可是见证过本来在处理外交事务上算得上很老练的琴为更老练的华夏代表牵着鼻子走的耻辱场面，就在刚刚。
“如果……如果这群人已经外强中干了呢？”凯亚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也是自从和华夏人接触以来的思考结论。
“他们这么急于出击，像一个火史莱姆一样，滚到哪里烧哪里，是不是正因为他们有致命的缺陷？”凯亚摸着下巴，沉吟一声。
“你的观点……很有意思，我会跟团长汇报的，放到骑士团高层会议讨论。”丽莎显然也愣了一愣。
……
如果……如果这群人已经外强中干了呢？
看着身边这群军人手持虽然结构原始、但依然处处凸显出诡异之处的弓弩，反而把最先进的火药枪械背在身后……凯亚不敢继续深入联想。
“呵呵，真是一场豪赌……不过我喜欢。”凯亚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终于收起了手中的硬币：“我们走吧！”
一行人分为四个不同的小组，微微拉开了间距后便鱼贯而入。
果不其然，迎面便是一处没有屋顶、地面满是积水的石室，三只丘丘人把守着的机关门就在他们的身后。
三个家伙现在正在抓耳挠腮，还在互相用晦涩难懂的语言说着什么，或许是在讨论今晚要吃什么也说不定。
不过他们没机会了，无论是日落果还是史莱姆都没机会吃了。
凯亚蹭的一下拔出雪亮的西风剑，杨秀注意到他腰间奇怪的配饰正在极速闪烁着冰蓝色荧光，就像是呼吸——空也招手拿出无锋剑，肌肉绷紧，二人挺剑就要冲过去。
杨秀伸手拦住了要下去大展拳脚的凯亚和空，对他们点了点头。“交给我们吧。”
他打了几个手势，迅速有人员就位。六只弓弩分不同的方向，遥遥指向那三只抓耳挠腮的丘丘人。
丘丘人：(?ˉ??ˉ??)(?ˉ??ˉ??)(?ˉ??ˉ??)
狙击手：(∩?_?)?
“一组就位，情报确认，附近无异常。”
“二组就位，情报确认，附近无异常。”两个小组组长的报告通过电磁波穿进杨秀的拾音耳机里。
“听我口令，一组射击，二组准备补充。”杨秀看向手表：“三、二、一，到！”
命令一下，三声轻微的弓弦嗡鸣声不分先后地响起，羽箭穿刺空气的声音响起——三只丘丘人无一例外地面部中箭，倒在地上。
平静的水面渐渐被丘丘人的血液染红，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了。血液中浓重的腥气随着遗迹有些潮湿的空气散开来，空和派蒙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哪怕战斗是必要的，他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血腥味。
早已准备好的三组从高台上抛下绳索，迅速缒绳而下，准备补枪；一组也熟练地装填弩箭，并为二组提供警戒；二组则是仔细地检视着各自的目标有没有没死透的可能性。
一切都按预想的那样，有条不紊。
阴风刮过，三只丘丘人尸体随风化为尘埃，只留下三副钉着弩箭的面具。
第一批下去的队员们迅速检查了犄角旮瘩，确认没有威胁后，组长发信号通知其他人下来。无需多言的默契让其余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前去回收丘丘人面具和弩箭。
“你们的动作还挺利索的。”凯亚颇有玩味地打量着眼前一杠三星的军官：“我以为你们不用那种武器……”
凯亚抬手指了指杨秀背后的枪，眼神复杂。
“……就不会打仗了。”
“阁下此言差矣。”杨秀呵呵一笑，然后振振有词地开始了反驳。
“我们的军队有着悠久的历史，一开始并不如今天这样强大。”
“八十多年前，我们军队的前身、红军前辈们用着跟你们没什么差别的大刀长枪，几人共用一杆步枪走完了长征。他们比我们苦的多，面前是泥泞的草地跟严寒的雪山，背后是拿着各种先进武器的反动派。”
“后来为了抗击侵略者，我军前辈们用平均年龄超过使用者父母的武器，打退了侵略者的进攻。他们比我们苦的多，面前是侵略者的扫荡与围剿，背后是异见者的不合与内斗。”
“再然后啊——我们的志愿军前辈们用缴获的侵略者的枪支弹药打退了帝国发起的战争。他们比我们苦的多，面前是十几个国家与铺天盖地的轰炸、其中不乏曾经打进过我们首都的强敌，背后就是国土和万家灯火。”
“以上我说的这些都只是在短短几十年内发生的事情。”军官的眼神坚毅地盯着凯亚，令他有些发愣。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样的军队真的存在吗？他们一直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不会累吗？
凯亚原地大脑升级，突然开始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悔。
就不该招惹他们的，代理团长大人。
“他们打仗，是为了捍卫主权和民族尊严，为国为民而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再年青的军官仿佛看透了凯亚的内心。
“一直到十几年前，我们还曾经在网上讨论用几架飞机和对手的先进飞机做交换，哦对不起，你恐怕听不明白这些……但是：我们曾经什么办法都想过，但是面对艰难险阻，我们从没有想过放弃……”
“没有前辈们的忍辱负重，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的强大。眼下这些困难比起他们经历过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秀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做工粗糙的弩枪。
再看向他的时候，明亮的眼神跟凯亚呆滞的目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坚信，是人使用武器，而不是武器使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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