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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一次的狼狈与邋遢，很显然他是精心打扮、收拾过的。
“澈儿，知道你能主动请缨去寿春城，我真的很高兴。从小你就说要做祖父那样的大将军，结果却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还好你没有因为我受到影响。”
宋澈微抿唇，望着男人眼前的模样终归还是没说什么。
这几年宋兴过得并不算好。
与那农妇成婚后，家里面闹得鸡飞狗跳。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
那女人性格泼辣，时常会当街指着宋兴的鼻子辱骂他是窝囊废，好好的一个将军变成了一个废物。
同僚都时常拿他开玩笑，说他娶了一个母老虎。
但在照顾宋兴上面，那女人还算是上心的，只是在钱上不免有几分怨怼。
能不有怨怼么？
宋兴每月的俸禄都握在自己手里，偶尔下地干农活的钱也只会拨很小一部分来供养家眷。
那女子本以为嫁了一个当官的就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没想到只是从一个火坑掉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两人也没有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就指望着一个破木屋子过活。
沧桑的男人大跨一步上前，将怀中的木盒子直接塞到了宋澈的怀中。
“澈儿，原本先前我就说要给你五十两黄金留给你成亲的时候用，但一直没找到时间给你。这两年我又存了不少钱。里面有七十两黄金，都是留给你娶公主用的。”
说到这件事，宋兴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当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与安和公主在明年六月初八成亲时，恨不得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那天他难得大气了一回，买了一大袋子喜糖每家每户的给了一大把。
宋澈将木匣子推拒了回去。
“你还是拿回去吧。公主也不需要这份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前不自觉得浮现出过往三人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画面。
那时候的宋兴还很年轻，杜思秋也不会发疯似的吼他。
宋兴急了。
他忙拽住宋澈的衣角，将手中的木盒往高高大大的男人怀中塞。
“澈儿，我自知对不住你，也不该恬不知耻的恳求得到你的原谅。但这份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公主身份高贵，对你一片真心，我想让公主知道，我们宋家都很重视她，她嫁过来不会受到欺负的。
当年你母亲嫁入宋府时，你祖父都准备了一百两黄金，这是我们宋家的传统，长辈都会给新妇准备一百两黄金。只是爹无能，攒了几年才有这么点积蓄。”
公主毁容的消息早就传的满天飞。
当年还羡慕他有一个好儿媳的人，又纷纷掉转过头来嘲笑他儿子娶了一个丑妇。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公主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那小姑娘他当年是见过的，性格好，对澈儿也好。
何况当年，澈儿的容貌更是惨不忍睹。
他觉得这桩姻缘好得很，简直是金玉良缘绝配。
轮不到那些个碎婆子来反对。
宋澈眼眸微动。
尘封在心中多年的怨恨与委屈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化为了灰烟。
人这漫长的一生难免会做出几个错误的决定。
当年宋兴一心挚爱杜思秋，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件事于他而言是残忍又致命的。
但对宋兴而言，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夫人才是第一时间想要挽回和拯救的人。
他能够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认同。
虽然还是无法原谅与释怀，可如今父子俩能这样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讲话也还算不错。
他垂下眸，淡淡地道：
“你的钱我不会要。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祖父为我准备的很多。如果有机会，你还是回去看看祖父吧。你最应该道歉的是他老人家。”
说完，宋澈转身匆匆离去。
今日的风不大，却还是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风刮着院中的落叶，惊起了一片鹧鸪。
宋兴捧着手中的木盒呆怔地望着男人高高瘦瘦的背影。
从前堪堪只到他腰间的男孩儿，如今也是一个顶天立地、人人尊称的宋提刑了。
一转眼，他们家澈儿也要娶妻生子了。
不知怎么的，一股浓浓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浑浊的泪水顺着沧桑、粗糙的脸颊缓缓滑落。
“宋都尉！宋都尉！别看了，我们家主子已经走了。您要不就回去吧。”
霍光站在宋兴身后搓着手，时不时地还哈气取暖。
今年冬天，确实冷的有些过头了。
连三川城的风都险些让他有些遭不住。
宋兴忙将脸颊上的泪珠擦拭干净，随即转身对着霍光笑道：“霍大人，这些年多亏了你在澈儿身边照顾着。”
霍光摆摆手：
“哪里哪里。这么些年都是我们家主子自己熬过来的。若不是有公主在，只怕是早就熬不住了。主子太苦了。”
宋兴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他皱着眉头，一边朝着门外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
“是啊。怎么会过得好呢？怎么会过得好呢？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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