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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淑哼了一声：“她们娘儿俩咋生活，你好像管不着吧？你是保管员，可不是包管员，你要是心疼，你就把她娘儿俩接到你家去养活吧。”
张国海听着味道不对，涨红了脸：“你，你咋这么说话？！”
李兰淑洋洋自得：“我说的有错吗？”
周翠萍不想让张国海难堪，赶紧说：“张保管，你别生气，今天原本是请你们来给我们帮忙的，若是伤了和气，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倒把张国海说得更尴尬了，好像做缺德事的不是梁家人，倒是自己了。
郭建宇年轻气盛，不愿意看着周翠萍被婆家如此欺负，有意维护：“周大娘，你别害怕，有什么话尽管说，大队里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李兰淑突然就不高兴了，怪声怪气地说：“郭副队长，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丫头片子了？你要是看上她，娶她回家当老婆呀。”
郭建宇人也长得不错，又因为是生产队的副大队长兼民兵排长，追求他的姑娘能排一个连，就连上海来的漂亮女知青都在追求他。
李兰淑有意加重“副队长”这三个字的语气，就是为了恶心郭建宇，那意思，你一个副队长，有你说话的吗？
郭建宇全然不在意，只淡淡地说：“梁惊蛰都是已经订婚的人了，想不到你这当婶娘的竟然能说出这话。”
“我这话咋了？她现在这样了，就是和天皇老子订了婚，恐怕也得退，退了婚，你好娶她啊，我知道，你也喜欢她！”李兰淑越说越不像话。
郭建宇的脸刷地红了：“不要胡说！”
“我可没胡说，我听盼盼说了，你曾暗地里帮她二婶干过不少活计，你要是没看上梁惊蛰，咋会那么讨好丈母娘？”李兰淑很得意，就好像抓住了天大似的把柄。
她这是有意给郭建宇和梁惊蛰泼脏水。
吴福明听不下去了，替郭建宇辩解：“郭队长的热心肠谁不知道？队里不管是谁的活计做不过去了，他都帮的，他不光帮过周翠萍，就连你们盼盼都喊郭队长给她帮过几次忙呢，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泼出去的脏水溅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梁成武不高兴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兰淑，骂道：“你一天淡话多得很，少说两句能把你噎死啊？”
李兰淑是个十足的泼妇，谁都不怕，大队长夫人还怕谁啊。
但她怕梁成武，大队长夫人就怕大队长。
被梁成武这么一瞪，李兰淑就不敢再说话了。
李兰淑一安静，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安静的世界给了梁惊蛰说话的时机，她在屋子里大声喊：“张叔叔，吴叔叔，郭队长，麻烦你们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众人听了，都走出堂屋，来到了小屋门外。
周翠萍掀开了门帘，只听梁惊蛰在屋里说：“谢谢各位来处理我们分家的事，我奶奶要把我妈和我分出去，这事儿我们非常赞同，只麻烦大家给做个证人，早点把这个家分了才好。”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愣了。
听梁惊蛰的语气，好像她和她妈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院子。
既然当事人都愿意这么分了，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国海想了一下说：“好，我们作证，只是，周翠萍娘儿俩两个人生活，一个不能动，一个不能出去挣工分，日子肯定过得艰难，这样吧，你们多给她们分些口粮，上面有救济粮也得给她们报上才行。”
李兰淑一下子叫起来：“报啥救济粮啊？她娘儿俩日子不难过，吃的都是好东西，昨晚还煮了一碗那什么面，听说是外国产的，我都没吃过，见都没见过！”
梁成武也说：“我二嫂娘家富裕，帮衬着也就过了，可不能因为我当大队长，就给我们老梁家行方便。”
“你给自家行的方便还少吗？”郭建宇嘲讽道。
梁成武一下子怒了：“郭建宇，没根据的话可不许乱说，我当大队长这些年，可没私自往自家多拿过一粒粮食！”
李兰淑也叫起来：“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梁惊蛰怕闹起来，分家协议写不成，赶紧大声劝：“大家都不要吵了，我们原本是请你们来帮忙分家的，若是因为我们的事闹起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现在，我就把话说明了，我和我妈不要梁家的粮食，我们自己有办法养活自己，不但不要粮食，凡是关于梁家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线头，我们都不要的。今天只请大家做个证就行。”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安静了。
张国海吴福明张晓军自然对梁惊蛰钦佩不已，想不到，这姑娘能说出这番明事理的话，与她相比，她三婶李兰淑简直是个滚刀肉。
梁成武和李兰淑听见梁惊蛰说不要粮食，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
生怕梁惊蛰反悔，李兰淑赶紧说：“口说无凭，得立字据，都把手印按上，从今往后，你们娘儿俩不许再多拿梁家的一粒米。这可是你们说的！”
“吴会计，这个字据，我说你写。”李兰淑把纸和笔递给吴福明，她觉得自己是大队长的老婆，就高人一等，对谁都是颐指气使的态度。
吴福明连连摆手，他是大队里的会计，可不是梁家的私人会计，怎肯写那种缺德的字据呢？
被吴福明拒绝，李兰淑恼了，她自己不认识字，若是认识，还用得着他吴福明？
正在这时，孙跃进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李兰淑一见，眉开眼笑：“小孙啊，过来，帮婶儿写个东西。”
“没问题！”孙跃进不明就里，伸手接了李兰淑递给他纸笔，摆出一副马上开写的架势，“写啥？”
李兰淑开说：“从今天开始，不对，从1977年5月12日开始，周翠萍，梁惊蛰自愿与梁家分开单过，她们不许再花梁家的钱，不许再拿梁家的粮食，更不许住在梁家，若是再敢住在梁家，打断她的狗腿！”
孙跃进起先还写得飞快，听见这后面的话，无语了，这叫什么字据？
这不是泼妇骂街吗？
李兰淑说得兴起，不提防把平素骂人的话也顺嘴溜出来了。
她是骂人骂惯了，这会儿刹不住车了。
“写上了没有？”李兰淑问孙跃进。
“写上了写上了。”孙跃进把写好的字据交给李兰淑。
他没写打断狗腿的话。
“我看看。”李兰淑也不认得字，却装模作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确切地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数。
忽然，她叫起来：“小孙，你竟然敢糊弄老娘？你以为我不识字啊，我说的你都写上了？我说了六十八个字，你咋才写了六十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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