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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永冻层 > 第40章 反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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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反思

    二???年五月的一天,赵岩坐在办公室里。

    赵岩的办公室不大,约十六平方米。靠窗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电脑和打印机,还有电话、台灯、大堆的稿件和记事本、便笺之类的办公用品,把整张桌子挤的满满登登。另外,两侧的墙边还摆着几只资料柜、一对单人沙发和一张茶几,使整个室内空间显得狭小了。然而,赵岩很喜欢自己的这间办公室,它不但朝南,宽大的窗户采光极好,而且位于高层,工作时抬头就可以俯视远处的城市风光和一条车水马龙的林荫大道,让人赏心悦目。

    报社大楼位于闹市区,但闹中取静,大楼里的人不会感觉到都市的喧嚣和嘈杂。赵岩算来已在这家报社工作十年了,十年前,她先是在一家广播电台工作了几年,后来又调到电视台……

    虽然赵岩有多次的工作调动,但从没离开过新闻媒体这一领域。她自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新闻工作,甚至可以说在没上大学前就开始了,那时她在大兴安岭g林场,已经不断地为报社电台写报道稿子。

    今天是星期一,收发员按照往常先送来了一叠稿件,赵岩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审阅。稿件的内容五花八门,赵岩一边把它们分类,一边稍稍过目浏览。突然有一份稿子吸引住了她,稿子主要写的是环保问题,但结合了知青年代,赵岩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文章写道:

    近些年来,全球的自然生态环境不断地恶化:南美洲、非洲、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在逐年减少;中东和其它一些地区的沙漠化进程在加快;日益增多的汽车废气排放对空气的污染;石油的大量泄漏对海洋造成严重的污染;地球的温室效应导致全球气候的变暖;等等。我国的生态环境情况也不容乐观,两年前的长江、松花江、嫩江的特大洪水就是一个明显例子;其它的还有草原的大面积退化,沙土的侵蚀,沙尘暴的猖獗,江河湖泊和近海水域的污染等等,同样令人触目惊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生态环境的破坏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对森林、草原、湿地和水域的盲目开发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就对黑龙江省北大荒的开发而言,是从五十年代开始的。自那时起,大批的国营农场和生产建设兵团先后建立了起来,由转复员军人、知识青年组成了建设北大荒的主力军,宣称“向地球开战”。对这片黑土地的开垦达到了高潮,几百万公顷的沼泽、草甸和丛林消失了,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北大荒终于变成了北大仓。就在这个过程中,湿地的蓄水防洪功能失去了,野生动物的数量急剧减少,腐蚀质的厚度逐年下降,昔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景象看不见了……过度的开垦,虽然给国家创造了大量的粮食和农副产品,但也付出了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沉重代价。

    对黑龙江省森林资源的开发也同样盲目,五十年代开发小兴安岭,六十年代开发大兴安岭,七十年代达到鼎盛时期。

    我就是1970年作为一名知识青年去黑龙江的,那时才十六岁,来到大兴安岭北部林区的一个国营林场。林场的机械化程度很高,有重型运材卡车,有火车可以进出的贮木场,采伐连(工段)有拖拉机、油锯、电锯和柴油发电机等等。我是个女知青,竟还当上了油锯手,在寒冬腊月,每天肩扛油锯到森林里伐木。那时的自己感到很自豪很光荣,因为我伐倒的树木可以为国家建设添栋梁。我伐木最多的一天伐倒了十二棵落叶松和樟子松,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这个江南女子一天况且能伐倒十二棵松树,那身壮如东北虎的男伐木工人更不用说了。我在大兴安岭呆了九年,从七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末,每年冬季都是木材生产的高峰季节,尽管气温有时降到零下四五十度,人却干的热火朝天,油锯声、拖拉机声、卡车声,还有火车的汽笛声,响彻在蛮荒的原始森林上空……

    森林的数量在油锯声中渐渐地减少,我们不以为然,总认为这片浩瀚的林海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木材。那时候,从没有人来对我们讲要保护森林,更不知道天下还有生态平衡、环境保护这些名词。到七十年代中后期,大概森林储量减少的太快,才有了“营林”“造林”这个感念,也有人出来讲什么“水土流失”之类的词语,但似乎不太当回事,木材生产还是放在第一位的。森林不光被滥砍滥伐,而且每年还有大大小小的森林火灾也在无情地吞噬森林,这些火灾大多是人为造成的。那时每年林场都要组织人员外出去扑救森林火灾,连我们女知青也要参加,但由于扑救工具落后,等到火情控制时,已经有大片的森林被烧毁了。

    我在大兴安岭的头几年常能见到密密层层、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那壮丽的景象多么令人陶醉啊!但等到我返城离开时,这种景象就很少看到了。

    1989年春季那场牵动全国人民心的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使我们这些曾在那里工作生活过的知识青年更为震惊。那场大火涉及两个林业局(县)的面积,使得大兴安岭的森林覆盖率进一步下降。在那段时间,每当我从电视屏幕上看到大兴安岭那熊熊的火光、浓浓的烟雾时,就仿佛身临其境,心如火焚!毁掉森林是顷刻间的事,可要长成高大茂密的树林不知要经过多少年……

    三年前长江、松花江、嫩江的特大洪水,看上去是天灾,但其中也有人为的因素。这些江河的源头往往存在着严重的森林破坏,导致水土流失,河床抬高,以至洪水泛滥。从地图上看,嫩江的源头就在大兴安岭,在大兴安岭森林覆盖率大量减少的情况下,嫩江洪灾的发生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

    当今科学技术和工业的进步,足以让人类有征服各种险恶自然的能力,大自然在人类的生产活动面前已经显得非常脆弱:一座城市可以迅速拔地而起,大江大河可以随意截流改道,机械力量可以使原始森林消失殆尽,荒野可以在拖拉机的铁犁下变成耕地,草原沼泽也同样可以使它不复存在……然而,大自然的报复也是无情的:温室效应、洪涝灾害、沙漠化、沙尘暴、干旱、污染、疾病……这一切已经给人类带来了空前的灾难。

    由此可见,我们在索取大自然带给我们所需的物质文明时,同时也要顺应她的客观规律,考虑到她的平衡性和极限性。大自然是人类的母亲,人类在吮吸她慷慨的乳汁时,要学会如何保护她、滋养她,不然,她会枯竭,会干瘪,也会狂暴……

    赵岩看完了文章,觉得文章不但写的语言通顺,有条理,有事实,又有很强的针对性和说服性,更重要的是作者还结合了自己的亲身经历——知青年代,这激起了赵岩强烈的共鸣。毫无疑问,作者肯定是当年和自己乘同一列火车去大兴安岭的知青,真是太巧了!赵岩不由的有点激动。她看了看文章结尾作者的名字——白桦,这显然是个笔名;再看看撰稿人的联系地址,但只是一个电话号码。

    于是,赵岩拿起电话筒拨了这个号码,没人接,看来这是个住宅电话,白天家里没人的,赵岩想只好晚上再打了。

    她又重新审阅了一遍文章,认为文章题材合适,字数不多,值得刊登。当今国家对环保问题越来越重视了,而且有人对过去过度开发自然资源的行为提出了反思,甚至还有人大胆的提出要把“北大仓”重新变成“北大荒”,让森林、草甸、湿地再生,让禽鸟和野生动物有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历史和那一代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年轰轰烈烈大搞开发的事竟变成了一场荒诞滑稽的梦!

    赵岩心里这样想,其实不然,那时国家建设需要木材,再说,那个时代的人很少会预见将来的事;就是有预见,也不敢说;说了也白搭,没人会理睬,更不会采纳,弄不好还要吃苦头,比如五十年代就提出计划生育的马寅初先生……

    突然,赵岩脑际里闪过一个人的形象,那个人是d林场女子伐木连的知青,文章作者称自己是个女伐木工,而那时在大兴安岭当女伐木工的只有d林场女子伐木连的知青。文章会不会是她写的呢?

    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因为当年赵岩曾和她参加过大兴安岭地区的一次团代会,她作为女子伐木连的代表在大会上发言,发言稿写的很感人,充满激情和豪言壮语,赵岩那时听的入迷。大会期间赵岩和她同住一只房间,两人很谈的拢,会后交了朋友。后来有一次赵岩去d林场参观女子伐木连,又见到了她。然而,和她的联系虽然有过几次通信,但没能保持下去,赵岩感到有些遗憾,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她现在生活的怎样……

    赵岩边想边把稿子输入电脑,并稍稍做了些修改,准备两天后在报纸的环保专栏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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