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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尼先生将维克多叫来,递给了他一封信。
“银手先生,阿尔卡朋的话事人先生希望您能放弃独立起家,填补‘金鬃的位置,成为第四名副手,并将部分资产归还于帮派整体,维持下线的流通。如果您这么做,过往一切不究。”
维克多将信封翻到背面,看见了一个用蜡片压成的黑点。
“是的,黑点。”巴格尼先生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劝诱,这封信更接近于威胁。”
维克多对黑点并不陌生。当一个帮派成员收到“黑点信”的时候,大概率离死亡不远了。
“来一份洋葱芥末香肠,一份许卡格风味混合玉米豆,再来两大杯哈珀。”他举起手,朝服务员挥了挥。
哈珀啤酒是许卡格最受欢迎的一种本地酒,价格便宜。比起麦西坎和福尼亚的酒,这种酒的口味偏清淡,颜色很浅,像镀了层金边的湖水。
“看来,我们要准备应付更多麻烦了。”
“恕我直言,银手先生,如此优渥的条件,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巴格尼先生插了一嘴。
“我想你应该也从没见过任何人直接把副手干死,老爷子。”维克多反讥。
“想脱队趁早,现在我或许还会念点情面。”
“您在想什么呢,银手先生!”对方忙打哈哈。
“谁都知道你这德性。”维克多叹了口气。
“帮我回信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干掉。对了,你找到可能和我们联手的帮派了吗?”
“有个势力不小的麦西坎帮派,兴许有些希望。他们来自地表,与阿尔卡朋没什么利益瓜葛,而且产业链和我们部分对接,主要是遗产和水产品交易的部分。但,那个帮派的首领非常不好惹,据说曾经因为一场小纠纷干掉了敌手几百号人!”
“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系吗?”
“我尽量尝试给你们安排对接和交涉,但我不保证能够成功,因为那家伙的手段着实凶残。人们都叫他‘中指先生。”
“中指先生......怎么听起来有点骂人的意味?”
两人就最近的大小事务交谈了一餐饭的时间。“银手”拎起小提琴包,准备离开。
“里面还是原来那把‘小提琴吗?”巴格尼先生问道。
维克多点了点头。这把冲锋枪一度在躲避双枪哈特时丢失,后来被在居民楼内的尸体堆上捡了回来。
“尽快让人研究那只铁螃蟹的残骸,搞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跟中指先生尽快取得联系。”
他把话说完,转身离开了餐馆,坐车回了家,打算以丽芙的姿态陪女儿一个小时,然后去料理别的琐事。
迈克.柯里昂已经等在了上锁的屋子内。
“......别随便闯进别人家里。”维克多皱起了眉头。
“我有些事想让你帮忙。”
“我刚好也有些事情。”维克多把包一扔。
“给我些新的纸片,还有......帮我干掉双枪哈特。”
“双枪哈特?”
“他射杀了马天尼街区里的几百个无辜居民,而因着政府赦令的特权,他可以完全免受其罚。”
“韦伯特先生的死也是因为他?”
“脱不了干系。”维克多摇头。
“总之,我知道怎么引他出来,但单靠我自己没法对付他。”
“好吧。你帮了我的忙,我就帮你的,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再公平不过了。”维克多赞同道。
“帮我调查一个月内流经许卡格的所有酒类货物,查找与这个相似的样本。”
迈克.柯里昂将一个空酒瓶丢给了对方。
“酒瓶上印的标签可以更换,不用拿来做参考,重点在于瓶盖的封装方式,螺纹是这种逆旋式的,还在用这种老式封装机器的加工厂少之又少,我想那些人应该不会在半道把酒换瓶。”
维克多看了看瓶盖上的螺纹,点了点头,这件事并不难办到。许卡格共有五条主要的私酒流通线路,外加十多条“支流”,无一过不了他的眼。
就连斯加维和福尼亚的部分产业链也在他的控制之下。
“你不打算问我原因?”对方挑了挑眉毛,露出了微笑,这还是维克多第一次看见对方的笑容。
“没必要。”维克多摇头,他现在是彻底看不透对方了。如果遗产从前还能发挥一点效果,现在,他就只能从对方微笑的脸皮下窥见一片可怖的红与黑。
“现在,麻烦你离开这儿,我需要点该死的个人隐私!”
他似乎能看见对方的身上长出一片片叶子,整个房间红得像火烧一样。
准是火麻瘾又犯了!
“行。”
长满叶片的“火麻植株”点了点头。
“和平党因为你们的缘故在许卡格区取得了优势。尽量保持它。”
说完,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啊啊啊!!!!!!”
一瞬间,维克多把眼前的一切全部抛在了脑后。他把婴儿房锁上,接了一盆水,把头埋进水盆里,咕嘟咕嘟地冒泡,然后猛搓肥皂,用牙刷使劲地刷自己的脸,用刮胡刀片用力刮过下巴,将一条条刚长出的胡须连根拔出。
最后,他不得不用额头撞击洗脸池,以制止自己向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求饶!
当可怕的煎熬终于有了缓冲,他抬头看向镜子,发现脸上满是水,血,牙膏和肥皂泡。
他试着对自己露出笑容,却发现嘴角仿佛粘着一层胶水,已经硬化成了石头。
维克多忽然一阵不寒而栗!他曾经听说过类似的一种症状,新德市人曾以各种各样可笑的办法尝试治愈这种不治之症,可最终毫无结果。
不笑症,那就是这种病的名字!
............
“伪装者”在车子里陷入了沉思。
该怎么去死?
他感觉自己是时候想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一切都会有迎来尽头的时候,或许是找到格林达的那天,或许是已经无处可找的那天。
“我理解这种感觉。”
赫尔克里先生打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我曾不止一次想过死亡,对各种死法颇有研究。”
“这段时间内,我对你的身体有所观察。你应该不是完全不死的,至少就现在而言。如果把你的所有身体组织都在同一时间烧为灰烬,或冻成冰渣,或许就能够真正地杀死你。”
对方肯定知道仓库里发生的事情。
安东尼心想着,向赫尔克里先生摇了摇头。
在河边的时候,他身上肯定流了不少血,掉了不少肉,有些甚至可能被河水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泰萨斯的莱辛巴赫旅馆,他同样遭到了猛烈的反扑,必然有些肉块掉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永远都收不回来,就连地表可能也还藏有些他在几个月前埋下的。
“也有一些不那么彻底的死法。黑斯雷夫群岛的中部有几种孢子植物,能提取出一种特殊的植物碱,它能欺骗你的身体,让大脑误以为你已经死去,停下绝大部分身体机能,那会很痛苦,但也算是个办法。”
“其他神秘力量或许也能发挥作用。必然有能够对付这种力量的存在,只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现有认知而已。”
“当然,不论是哪一种死法,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而那取决于你自己:你必须彻底放弃自己生存的欲望,才有可能迎来死亡。”
不可能。
“伪装者”在心中默默重复,试着屏住了呼吸,不出两分钟就憋不住了。
二十多年前,他自从呼吸到克里平斯环巷的第一口空气时就开始挣扎求存。他生在111号巷,最糟糕的地段之一,在降生的第二天,就险些被另一群孩子当成阴沟老鼠拖走吃掉。
放弃求生是什么感觉,他压根无法想象。
“振作点,我的朋友,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两辆大车开下了欣帆区南部的主要公路,从一条贴着边境的小道开向洛里达半岛。茂密的橄榄树林逐渐变得稀疏,被一些张牙舞爪,没有叶片的针刺树木取代。
“斑西女妖曾在这一带出没过。”赫尔克里先生看着窗外逐渐褪去的颜色。”
“有不少女性在失控狂欢过后成为了斑西女妖。她们有一部分被捕杀了,另一部分被驱逐进了深渊,和其他可怕的存在为伴。”
深渊的歌声在空无中响了起来,混合着各种人类无法感知的声响。弗利夏教授的车在前面摇摇晃晃,车速逐渐减缓。
“把棉花沾湿,塞住耳朵,那样会好受一些。”赫尔克里先生朝前方喊道。
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在路边吃了些干粮,用补给内的棉花球做了几个耳塞。赫尔克里先生强调,正确的做法是用蜂蜜酒代替饮用水,但现在谁都没有这个条件。
“看远处的山坡!”
弗利夏教授让安东尼举起摄影机,拍摄在边境之外若隐若现的山坡,和周围光秃秃的岩石不同,那山坡的颜色是血红血红的!
“我阅读过的书籍文献上完全没有对此的记载!”
“可能是因为它们都太旧了。”赫尔克里先生说。
“那是失控狂欢造成的直接影响之一。在那短短的四分多钟内,大地血流成河,城市狂欢无休,鲜血汇聚成不息的瀑布,在大街小巷窜流,最终被泥土和岩石尽数吸收。”
“这么说,那座山坡的红色......”
赫尔克里先生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安东尼,仿佛在期待他能对这番话作出什么反应,可对方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几人用一筒烟的时间完成了修整,继续朝西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轮下的道路不知何时布满了尖锐的石子,道路和树木的轮廓越来越凌乱,逐渐变成了儿童涂鸦般的凌乱线条。
在边境之外,大部分风景都像二维图画般诡异而扁平,山脉和幽谷的轮廓一刻不停地变动着,没有秩序,没有规则。
“要小心,朋友,这是条荒路,和那些做足了保护措施的铁路和公路不一样。”赫尔克里先生探头嘱咐道:
“在这片地区,任何事物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离开边境都会开始变形,我们俗称这种变化为‘哈哈镜效应,但这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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