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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张臣手底下的老弟兄之一,想当初杨振出宁远的时候,他就在队伍里面。
只不过在当时,他跟杨振队伍里的许多人一样,刚从巨鹿贾庄之战当中死里逃生,同时因为战败溃散的缘故,他身上原有的卫所世职和营兵职务全被剥夺了,混成了一个浑浑噩噩无处可去的落魄大头兵。
当然了,时至今日,耿志彪早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大头兵了,几年下来,已经成了征东军火枪团营李守忠那一营的哨官千总。
在最初那一批跟着杨振出宁远的老弟兄里,他肯定不是混得最好的那些人,甚至连次好的都不是。
毕竟张得贵、张臣、李禄都已经是总兵了,连张国淦、杨?、潘喜都是副将了。
包括杨占鳌、邓恩、杨大贵、李守忠等人,也都已经开始独当一面,或者独领一营了。
在这种有功就能马上晋升的情况下,作为跟着杨振出宁远的老弟兄之一,他还停在哨官千总的层级上,说明这几年他一直并没有多少出彩的表现。
但是不管怎么样,杨振对于当初跟着他冒死北上的老弟兄们,还是相当宽容和优待的。
这些人只要有了功劳,那肯定是会大大奖励提拔的,就是有了过错,只要不是犯了众怒,也往往是睁只眼闭只眼。
否则,今天这个情况,耿志彪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卑职耿志彪,参见都督!”
耿志彪身材粗壮,但却不失灵活,翻身下马后,转眼间快步来到杨振面前,对着杨振单膝跪地抱拳见礼。
“行了,省省吧,有什么紧急军情赶紧说!”
见是麾下老弟兄,杨振虽然神色不满,但语气之中却也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亲切。
耿志彪听见杨振这么说,几乎是立刻就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
“都督,咱们辰时左右在昌城,得到隐匿在附近的朝人报告,说有大批清虏辫子兵意欲过江上岸,李营官闻讯收拢了一些人马,带了卑职等人前往打探。”
说起正事,耿志彪马上一脸肃容,方才的老兵油子模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咱们赶到时,正巧看见清虏辫子兵涉水过江,已上岸约有千余人,当时对岸没过江的,也有千余人。清虏辫子兵人皆有马,加在一起,差不多两千来人。
“咱们当时收拢的人马约有五百余,李营官觉得咱们人少,所以没有直冲清虏队伍,而是命令卑职先赶回来向都督报信!”
“清虏有两千来人?”
“没错,肯定有两千来人!”
面对杨振面无表情的反问,耿志彪十分果断干脆地作了回答。
“很好!”
“很——很好?”
杨振的反应,让满脸油汗的耿志彪一下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追问道:“那,都督,咱们应该怎么办?李营官和咱们前营的弟兄们还在北边等着呢,是打伏击,还是打拦截,都督你赶紧下令吧!”
“嗯。”
杨振嗯了一声,随即皱眉眺望北方。
其实在方才知道策马入营的小队,是张臣撒出去的哨探队伍之后,杨振已经有预感是清虏的兵马绕道上游过江了。
不过自己这边已经见微知着,有了准备,清虏兵马只要不是太多,他都不怕。
两千多骑,不多不少,刚刚好。
当然,就是再多一些,也吃得下。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你速速派人回去告诉李守忠,叫他收拢人马后,尽量隐藏行踪,只需远远跟着清虏的队伍即可,既不必伏击,也不必拦截,就放清虏人马过来!”
昌城距离新义堡这里,也就几十里路程而已,如果清虏是在辰时左右过的江,算上他们过江后休整的时间,午时以前怎么也该到了。
杨振就算想搞一些其他的动作,也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什么部署了。
“这——,卑职遵命!”
耿志彪他们昨天就出发北上了,所以并不知道眼下自家大营里的准备,是以突闻杨振的命令,略微有些讶异。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事情紧急,自家都督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必然没有争辩的余地。
何况他在杨振的军中很久了,也知道自家都督多谋善断,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现在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已经考虑好了应对之法。
于是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领了命令,转身去做安排去了。
只片刻功夫,就有一小队哨骑转头北上,转眼之间消失在了山岭的后面。
而杨振这边,对于大营北门内外看起来略显松散的防务,也没做任何的调整,一切都保持了耿志彪冲营而入时的情况。
包括营门望楼上的了望哨以及营门内外值守的卫兵与逻卒,也都保持了原样,没有刻意叫他们撤离。
不过,有了耿志彪率队报告的消息,大营里的气氛已经在悄然之间改变了。
之前只有队官以上的人员才知道了今天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即便如此也有许多人心存侥幸,暗自觉得杨振的部署不过是未雨绸缪,清虏兵马不一定真的来。
而且就算会来,也不一定就在今天,或者说不一定是在什么时候,也有可能是在明天。
但是,当耿志彪他们的哨骑赶回报信之后,不管是之前已有准备的各营哨队官们,还是之前蒙在鼓里并不了解实情的棚伍士卒们,这一下子都明白了。
于是,上上下下,谁也没有了侥幸之心。
那些正在摆布各款火炮的,纷纷为掌管的大小火炮装填弹药,并将炮口调试到了自己认为最佳的瞄准状态。
那些大营中间开阔的空地上挖坑布雷的,也赶忙小心翼翼地为埋好的铁壳万人敌装上信管和导火索,并在布好雷的位置用石灰撒出唯有自军懂得的标记。
还有那些一批批沿着营寨边沿一直挖掘沟壕的火枪手和掷弹兵们,也不再一边挖沟一遍说说笑笑吹牛打屁了,而是一边挖沟,一边时不时望向自己放着火枪和飞将军手榴弹的战位。
当预感到敌人即将到来,战斗即将打响之后,没有谁再像之前那样轻轻松松说说笑笑了。
气氛开始变得沉闷。
但是,好在自军已有准备,火枪手、掷弹兵们也都在不知情的时候挖掘的壕沟可以容身。
甚至包括部署在营地东西两侧的冲天炮和飞雷炮炮手们,也有半地下的炮位,可以让他们拥有不少安全感。
当然,与别处气氛沉闷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大营深处位于重炮阵地前面不远的一道壕沟内,洋溢着的更多的却是兴奋。
杨振将自己的卫队,也即直属总镇府的抬枪队正兵辅兵六百人,全数部署在了这里。
除了所有的抬枪手之外,杨振也将张国淦及其麾下一哨火枪手布置在了这里。
同样被杨振部署在这个地方的,还有掷弹兵团营的一营都司王余佑及其精选的一哨掷弹兵。
这里是重炮阵地的屏障,一旦清虏骑兵大举冲入营内,那么这个地方就是正面承受清虏骑兵冲击的地方。
所以,杨振在这里部署了大量的精兵强将。
不过,让这道壕沟里云集的将士们满心兴奋压倒了紧张的,不是他们即将直面清虏的冲击,——这一点丝毫也不令人兴奋。
令他们多数人感到兴奋或者振奋的,是杨振本人也顶盔披甲,携带枪支弹药,守候在同一条壕沟里。
身为指挥全军的统帅,杨振完全可以去到更安全的地方,比如重炮阵地的后方,就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或者,杨振即使要参战,也可以去到相对安全一些的侧翼,比如左翼或者右翼,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杨振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张臣布置在了火枪手更多一些的大营左翼,将张天宝布置在了掷弹手更多一些的大营右翼。
包括火炮团营的孙登选和杨?,也被分别布置在了大营的左右翼,叫他们前去统领和指挥部署在两翼的冲天炮和飞雷炮队。
而杨振自己,则将重炮阵地交给了刘仲锦全权指挥,只带了抬枪队以及张国淦的一营火枪手、王余佑的一营掷弹兵,跳进了重炮阵地前方不远的壕沟里。
壕沟深约三尺,地面有些泥泞,因为这处营地立鸭江不远,地下水丰沛,仅挖三尺就已经湿漉漉的了。
杨振跟守在壕沟内的其他所有人几乎一样,脚踩在泥泞之中,身体前倾趴伏在壕沟边沿的堆土上,旁边放着两杆火枪,一杆是枪身超长、枪体沉重的抬枪,另一杆则是已经上了刺刀的一般燧发枪。
杨振跟壕沟内的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只在于他的手里有一支千里镜,可以趴在壕沟的前沿上,通过千里镜来观察更远处的情况。
而其他人,则只能手搭凉棚既兴奋又紧张地向前方张望了。
“敌人来了!”
杨振透过千里镜,突然看见自家营地前方数里外上面有大片扬尘,立刻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这时,就守在杨振一旁努力往前方张望的祖克祥立刻接过了话头,肯定地说道:
“是的都督,有扬尘,必是有大批清虏骑兵疾驰而来!不过看样子,距离我们尚在数里之外!”
“不!扬尘是滞后,必有骑兵先过,而后方出现扬尘。敌人大批骑兵恐怕转眼就到!”
祖克祥眼神不错,杨振透过千里镜看到的扬尘他也能通过肉眼看到。
但是他对距离的判断却是错的,而杨振也立刻否定了他的判断。
“张国淦!”
“卑职在!”
“立刻传我命令,敌人不入营,决不允许擅自开火,我不先开第一枪,决不允许擅自开火违令者斩!若有新义堡工地民夫被裹挟乱窜入营,开战后,一律格杀勿论!”
“卑职得令!”
张国淦领了命令,立刻提着火枪带着人转身而去。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事先说好了的,只是大战在即,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由不得杨振不慎重,只好再次向分布在左右翼的张臣、杨?等人强调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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