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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已经起风了,现在出去会着凉的。”
虽然白日里天气还有些热,到了夕阳落下,夜风一起,这偌大的皇宫便显得格外凄凉,宫墙、走廊之间的劲风,吹得人心里凉透了。
“没事,屋子里闷得慌,”她嘴角扬着,但眼里的愁意却没有退,芷儿只好给她系上披风,才跟着出了去。
她走得很慢,眼里看着在夜风中摇晃的树枝,在黑暗中,一团一团游弋的云彩将星月掩盖得更加昏暗,一丝一丝的寒气穿过石板,渐渐渗入衣衫中,芷儿都打了好几个冷战,看着前面走得慢却一步不停的人,无声地叹着气。
没有月亮的时候,也会看见闪烁的星星,有月亮的时候,星星的光芒显得那么微弱,她恍惚地笑着,或许自己也是他周围的一颗星星,还是最不起眼的那颗,有王爷在,她是不是也不再需要跟他来往了,以往寂寥的夜里,有他的陪伴也许可以减少胡思乱想的时刻,但是又因为他,今后又平添了多少的寂寞。
她的长袖被夜风吹拂,不禁像要随夜风归去,让这个身体跟着风,自由自在地飞吧,连着心,也飞起来吧。
“姑姑……还是早些回去吧。”
芷儿只觉得夜里的皇宫处处是不明真身的阴影,她的心都快蜷缩起来了,止不住走到芸卿跟前,苦着一张脸哀求。
“芷儿,你……想家吗?”
她的问题让芷儿一怔,平时乐天的脸上挂了些哀色。
“家?”她摇了摇头,“奴婢家人在闹饥荒的时候都死了,后来唯一的一个亲戚也因故去世,还有什么可想的。”
她看看芸卿,眼中露出明了的神色,“姑姑是不是想家人了?”
芸卿苦笑着不语,母亲已经过世,父亲总有其他的儿女,有家也等于无家,她曾经想过自己会有的家是什么样儿的,不过,只是一团缥缈。
“走吧,真的该回去了。”
芸卿抚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开始往来时路走回去。
芷儿在背后跟着,抬起眼,看向她背影的眼中闪过了痛苦的暗色。
夜寂静,呼啸过的风犹如鬼哭。
“咳咳……。”
暗夜里,有人掩住嘴,尽量想要控制喉咙的痒意。
“主子,您的身体……。”
“不用管我的身体,她怎么样?”
低低的声音中透出倔强,云朵渐渐释放出久困的月,清冷的月色照在那一张俊秀的脸上,黑亮的瞳全然没有一丝温度。
一旁的女声响起,“姑姑心情不好,这几夜总睡不好的样子。”
明明想要忽略却又舍不得,但再贸然靠过去,又怕被推得更远,珏恼怒目前的情形,伸脚踩碎一旁的土块。
“主子,其实姑姑虽照顾三皇子,也做不了什么事,不如就此丢开吧。”
她不是不明白主子,难得在宫里见到这样不沾染污秽的人,的确让人无法抗拒,可是就是因为干净,才令人头疼,要想保持,又得花多少心力。
珏闻言不悦地抬起眼,又有什么秘密被人揭破的难堪。
“我做事要你教吗?”
“奴婢不敢,主子不要生气。”
珏思索了片刻,也有些无计可施的颓丧,胸口更痒了,忍不住捂住口,又闷闷地咳了两声。
“主子……。”
“咳,咳……说啊。”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有一包油纸包住的东西。
“若主子真要姑姑服软,从此一劳永逸,就得让她一次定下心来,那几个服侍主子的又不算尽心,有什么也是活该。”
她垂下眼,若是为了主子,必要的时候,残酷亦不可回避。
珏知道那是什么,想了一下,露出点笑,“果然是个好办法。”
他伸手接过,小心地揣入袖中。
“主子要当心,这个只一点就够了。”
“你去吧,小心一点,别露了马脚。”
她小心地将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借着夜色还浓走了,珏看了看那天上明月,伸出手,好像抓住了光似的,握紧了。
“芸卿,你过来一下。”
宝淳踏出房门早上去了内事局的芸卿见她面色不佳,忙急步赶了过去。
“姑姑,你脸色很不好呢。”
“出事了,能好吗?”她摆了摆手,芸卿走进屋里,关上门。
“珏公子那里出事了。”
“什么?!”
一个不稳,芸卿的膝盖撞上一旁的酸梨玫瑰椅,疼得她直皱眉。
“吓着你了,先坐下吧。”宝淳不禁摇摇头,叹她到底年纪还轻,经不得事。
“姑姑,您刚刚说……。”
原来是服侍珏的宫女翠竹今朝被人发现倒在井台边,嘴唇发紫,还有口边残留的黑血,指甲也变了色,一看便是中了剧毒,现在尸体已经运去了查验。
“只她一人吗,珏……公子没事吧?”
宝淳难得地绷着脸,“万幸公子没事,到底是皇室的血脉,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脱不开干系。”
“姑姑说的是,”芸卿心乱如麻,只想赶紧瞧瞧那个人是否无恙。
“你替我过去一趟吧,安抚一下公子,好歹别闹起来,我还得赶紧去回了皇后娘娘。”
“是,”她的回应实在有些过分雀跃了,好在宝淳现在顾不得,又交代了几句,才匆匆去惠元殿了。
芸卿哪还会耽搁,领着芷儿便急急朝西殿去了。
“姑姑慢些,奴婢听说公子没事呢。”
芷儿见她好几下差点摔着,生怕她拐了脚。
“快些吧,总得瞧清了才放心,”芸卿瞅了小丫头一眼,忙又补了一句,“万一公子闹起来,合宫都不安生。”
等两人进了前堂,便见到之前一个服侍珏公子的宫女正抹着眼泪呢,芸卿想着有一个人不明不白地送了命,也难免心生恻恻。
“姑姑,”那宫女瞧见她来了,哽着嗓子行了礼。
“快擦擦泪吧,别人看见了犯了忌讳,公子在里面吗?”
“是,公子好像惊住了,不让人进去呢。”
“我看看去,”她朝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芷儿跟她出去转转,宽解一下。”
“是。”
她自己一个人撩起了帘子,还没靠近床,便听见咳嗽的声音,走得近了,见他搭着被子,长发好像破败的絮草般摊着,连咳嗽的声音都是哑的。
“珏……。”
她坐到床边,那人头藏在被子里,背脊露在外面,簌簌地发抖。
没见这些时日,他瘦得连肩头都凸出来了,她心口一痛,将他连人带被子抱住。
“呜……”里面传来哑着嗓子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把她的心都哭碎了,忍将不住,眼泪都洇到了被子上,两个人哭成一团,都停不下来。
“原谅我,原谅我……。”
芸卿实在对自己厌恶极了,他时时都要面对丢掉性命的危机,自己非但帮不了他,还要责备他狠毒,跟那些伤害他的人比只会更卑劣,尤其是明知他有多看重她。
“……卿,你不怪我吗,因为我,又死了一个人……。”
伸出来的脸有些病态地泛着红,眼上还是湿漉漉的,却极小心地看着她,恐怕她一个回答就会击溃他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勇气似的。
“怎么瘦成这样?”芸卿看着他凹下的脸颊,精神比之前差了好多,心疼地连呼吸都有了困难,“都是我害的,你应该恨我怪我。”
她忍不住覆上他的脸,手下明显的高热。
“你发烧了,不行,要叫太医来。”
“别走。”
珏拉住她,贪婪地窝进她的怀里,呼吸着许久未闻的淡淡香气,他们之间的心结,在如此的相怜相惜中,轻轻解开了,两人都有不堪回首的感觉。
“别让我一个人,咳咳……。”
芸卿见他咳得厉害,忙把被子给他裹紧了,给他倒了一杯水,珏捧着杯子,有些乏力似地瞪着清澈的水,却不饮。
“怎么了,还是温的,快喝一点吧。”
他有些艰涩地开了口,“那翠竹是用了茶,她……。”
“茶,你是说茶里有毒?”芸卿瞪大了眼,听他一点点说着翠竹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迎着宝淳的目光,这个曾服侍过先太后的姑姑晓得太多的事,总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其余那几个服侍的宫人是有些不懂事的,但之前瑜王爷小惩大戒,她们也算收敛了不少了,一些小的克扣……。”
“你说重点,”皇后不耐烦她唠唠叨叨。
“是,之前上贡的大红袍奴婢也送了一些过去,珏公子是不管这些的,所以想来底下人就自己给分了,那个翠竹吃的都跟同室的小蝉一样的,只早上多喝了茶……,现在尸体已送去验了,奴婢想,左右就是如此。”
“茶叶是放在哪儿的,经手的人多吗?”
“正是呢,多放在锡罐里,人人都碰得着,恐怕也查不出个究竟来。”
皇后垂下眼睛,又再次抬起,“难办啊,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那宫女叫……翠竹,死了也就算了,给她家人一笔银两,权当抚恤,至于其余几个,罚两月月俸,撵了换新的。”
“娘娘处置的极是,奴婢回去就办,那……这事还查吗?”
“赶紧息事宁人吧,幸得是这一个,听皇上说,王爷守陵快回了,闹开了,王爷恐又不消停了。”
宝淳磕头,才要离去,又被皇后唤住。
“照顾老三的人还尽心吗,别那边也出了什么岔子。”
“都极尽心的,断不会有什么不妥。”
皇后懒懒地“嗯”了一声,“你去吧,留神些,本宫会回禀皇上的。”
待她走后,湘宜走到皇后身边,轻蹙起眉,“娘娘,您看这事儿像谁做的?”
“要说谋害皇子,如今最有嫌疑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可是这不是太明显了吗,那位有这么着急吗,二皇子又不受宠。”
皇后端起的茶又放了下来,“本宫也有些奇怪,其他人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可惜啊,这人都没了,茶叶又开不了口。”
“皇上那里也许还要再查问呢,娘娘如何说呢?”
皇后脸上没了好气,冷哼出声,“她上回打本宫这儿出去就倒了,装腔作势地骗了皇上去,如今要是本宫说是她所为,皇上不是会更说本宫容不得人,算了,说成死无对证,搪塞过去就是了。”
湘宜称是。
芸卿也不能待得太久,从西殿出来了,人还是胡思乱想的,芷儿看她神色比前几日大有不同,忙凑了过来。
“姑姑想什么呢,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担心的样子。”
芸卿看她都瞧出来了,忙转了心思,收拾了表情。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公子好像身体不适,我看还是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妥当些。”
“是吗?”芷儿嘟着嘴,“她们说公子不让人跟前呆着,还不是自己偷懒,尽找些借口就是了,上次的事也不记得了似的。”
“你倒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性子,不然调你过去管事,肯定不错的。”
芷儿笑着,“奴婢是不舍得姑姑呢。”
芸卿又跟她嘀咕了几句,回到屋里,想着珏后面的那些话。
“……我想好了,借着这次机会,还得多做点工夫,之前装疯卖傻,也是想保命的无奈之举,如今看来他们是肆无忌惮的,左右皇叔如今疼惜,又留在京里,倒不如恢复了,看看后效。”
她问他,当真想好了吗,这样恐怕太过冒险。
“现在这个样子,连底下人都看我不起,如今年纪见长,再忍一忍,父皇也许会将我放出去,我想过了,到时就跟皇叔去边关,乐得自在,要是一味傻着,不是要在这里养一辈子了。”
她没想到他想的那么远了,能出去,又有王爷庇护,自然是最好了,只是,恐怕就见不得了。
芸卿拍拍自己的脸,“眼下才是要紧,你想什么呢。”
当夜,珏就发起了高热,本来那点咳嗽没人在意的,只是因为他那里才死了一个人,大家伙儿生怕此时他有个好歹,还是火速召了太医来,给开了方子。
奇的是,等第二日公子醒了,不仅烧退了,眼里也清明起来,再没有之前砸人摔物的疯癫之举,请来的太医摇头晃脑了一番,说什么“急惊攻心,神明志清”,虽听得人似懂非懂,只道他是一吓两吓的,没成想倒扛得住,也算因祸得福了。
皇上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赏了太医,只吩咐皇后照看着,但其余的还是没什么改变,不少人都叹天家无情,帝恩凉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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