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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徐徐,将树叶和沙石吹得乱舞,小小的灰尘混合着树叶上的飞屑,卷到玉昭霁脖子上的伤口处。
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沾上一层浮灰,眼瞧着就要恶化。
玉昭霁低声:“法师,现在既然你我达成合作,那么,法师也不想看到我现在毙命于此,中断了我们的约定吧?”
玉昭霁微微仰头,嗓音低哑,他喉结上方的伤口也彻底暴露在希衡的视野下,很糟糕,血肉模糊,沾满灰尘,更是从喉结最中心处的伤口处往旁边蔓延了一道剑伤,差一点点,赤红的剑痕就要延长到玉昭霁的脸上。
希衡走到玉昭霁面前,玉昭霁这辈子再体弱,但身高还在,希衡稍微仰头,才能细细打量他的伤口。
希衡道:“坐下,或者低头。”
玉昭霁疑惑。
希衡解释:“我的两只手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右臂无法动,左臂也无法完全抬高,你不低头,我无法给你治伤。”
原来是这样,玉昭霁算是知道这个白云法师为何这么痛快地答应合作了,原来她不只伤了一只手。
虽然发现希衡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玉昭霁也没有撕毁契约、中断合作的意思,希衡的伤是骨伤,被暗道上方砸下来的石头活生生砸出来的,这样的伤势虽重,但是没有暴露的创面,在野外不会恶化。
可玉昭霁的伤势就不一样了,这么大面前的伤口、暴露在满是灰尘的环境之中,还从泥沙里滚了一遭。
伤口的污染随时有可能导致玉昭霁高热不退,而且,更要命的是潜龙死士们也被河水冲走,没和玉昭霁冲到一块地方,玉昭霁甚至不知道潜龙死士还有多少活着?
一旦他被诸葛闻机的亲兵先一步找到,哪怕有于三在其中斡旋,他也很可能会被诸葛闻机的亲兵砍杀。
玉昭霁顺从地低头,可他低头时却又遮住了脖子上的伤口,无奈,玉昭霁只能在希衡面前单膝弯曲,同时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子和血肉模糊的伤口。
希衡这才慢慢给玉昭霁动手治疗。
她垂着眸,认真清理玉昭霁的伤口,手指轻轻擦过伤口上的飞灰,这时,树林间的风没有停止过。
希衡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发丝飘扬,有几丝细黑的发丝风舞着,沾到玉昭霁的脸上、眼下,他觉得脸上和眼下都被弄得有些痒,好像有什么酥麻的感觉以她的头发为中点,一圈圈往外扩散涟漪。
玉昭霁忽然觉得不自在,他想说话,想让这个白云法师注意一下她的头发。
但是,玉昭霁没法说出来,他现在仰着头,希衡又俯视着他,给他清理伤口,他的目光简直避无可避全部映满希衡的模样,她看见她的眼中、脸上褪去了那样清寒的杀意,不再咄咄逼人,不再杀气腾腾,反倒变得淡然,毫无世俗的尘俗之气。
玉昭霁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哪怕是天武皇帝、哪怕是从小浸泡在富贵中长大的权臣子弟,他们的眼中都有欲望,哪怕是再无心官场的纨绔,也有对酒色的渴望,眼里满是色相。
可这个白云法师没有,她本是反贼头子,本有包天之志,她眼中怎么可能没有红尘俗欲?
玉昭霁渐渐从被动看着希衡的眼,到主动探寻她眼里的一切,想要找到她的欲望,她藏起来的一切。
直到脖子上的痛楚传来,希衡将他伤口处最后一点飞灰清理干净,单手将药粉洒上去,药粉没入玉昭霁的伤口里,钻心刺骨地疼。
但玉昭霁连哼都没哼,希衡道:“骨头挺硬,这几日尽量不要做任何牵动脖子动的动作,以免伤口迸裂。”
说完,希衡收回手,退开玉昭霁身旁几步。
玉昭霁也直起身来,眼中波光幽晦难明,他道:“难怪此地的百姓都对你是神人的身份深信不疑,我见过许多所谓仙风道骨的道士,他们自诩是避世真人、金丹转世,但是,没有一个有你装得像。”
要不是玉昭霁真不信这世上有神,把这个名为破杀的白云法师查了个底朝天,此时,他恐怕也要真以为她是什么心无尘埃的神人临凡。
希衡只当没听到玉昭霁的奚落,她垂眸从一堆伤药中寻找治骨伤的药。
原本希衡都拿出来了,刚才给玉昭霁治伤时,一堆药又混在了一起。
她眼里只有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完全将说话的玉昭霁抛诸脑后,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玉昭霁:…………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意,玉昭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恼什么。
他这一生凄苦无依,父不慈,母不爱,至亲之人都想要杀了他,其余人想要利用他成为一条摇尾乞怜的好狗,玉昭霁在这种情况下,心境早就不是真正的少年了。
他从不会为女郎是否在意自己、是否理会自己而着恼。
而且,玉昭霁生了一副冠绝京城的好容貌,但凡他在的地方,京城贵女们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脸,哪怕玉昭霁不是世子,哪怕知道他母亲身份卑微,也仍有数不清的贵女想要爱怜他,或者说——
救赎他?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玉昭霁只觉得她们单纯傻得可笑。
可现在,玉昭霁觉得自己傻得可笑,这个白云法师差点杀了他,他居然会因为她而恼?
玉昭霁也抿起唇,闭上眼养神。
希衡找到了自己的伤药,抬头,嗓音清冷:“现在该你给我接骨了。”
玉昭霁一言不发,仿佛自己听不到、看不到,他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沉浸在奇异的着恼中。
直到一股香味靠近,似乎是一股清新的自然草木之香,玉昭霁眉头一动,不愿表现得这么刻意,睁开眼睛。
希衡道:“你我合作,我已经给你疗完伤,现在该你给我接骨,为何装作听不到?”
玉昭霁发现,希衡的眼里一望无垠全是坦荡,她根本就没发现他在莫名着恼,玉昭霁便有股奇怪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可不愿在这个白云法师面前露怯,接过希衡手中的伤药:“我刚才在走神。”
希衡也不继续追究,她背过身去,撩开头发,正要将身上最后一层中衣褪下时,玉昭霁瞳孔一缩:“不必。”
希衡清冷的声音传来:“不脱衣服,你怎么接骨?乱接?”
到时候接错骨头,疼的可就是她了。
玉昭霁觉得她语气中的怀疑和轻视很刺耳,他寒声道:“久病成医,我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把你的骨头接回去。”
玉昭霁甚至弯下腰,将希衡最开始解开的外衣捡起来,递给她:“穿上。”
希衡觉得大可不必。
一层中衣已经足够,何况再裹上一层,到时候看不到具体的位置,接错骨可不是这么好玩儿的。
希衡道:“不用,你为何如此??拢课叶疾慌拢?阍谂率裁矗俊
玉昭霁眼中幽暗一分:“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女子?基本的男女之防你不知道吗?”
希衡知道,但是觉得好笑。
这世间的虎狼吃人、官吏盘剥人时,可不会因为男女而有任何区别对待。
希衡回答:“我自然知道我是女子,你口口声声男女之防,难道你手下没沾过女子的命?既然沾过,那就不必在意了。”
玉昭霁不甘示弱:“我的确杀过女子,但都是该杀之人。”
该杀之人吗?希衡举目四望,甚至不知这乱世有谁不是该杀之人?乱世中,最大的恶来自于天武皇帝,可他的恶衍生出了无数恶,官僚有官僚的恶,百姓有百姓的恶,谁没有因为生计困顿而做过一点违背良心的事?
乱世之中,只有立场,而善恶,仿佛成了虚无。
希衡道:“你的该杀之人是天武皇帝的敌人,我也是天武皇帝的敌人,所以,你只用将我当做该杀之人对待,不必将我当女子对待,接骨吧。”
玉昭霁觉得她说话非常难听,像是利剑一样,能剖开他的心。
但她之前在外面装白云法师时,言辞却又春风和煦,若世外高人。
玉昭霁觉得希衡过于矛盾,玉昭霁自认自己看人极准,几乎从没走过眼,可眼前的白云法师,他却看不太透。
她是反贼贼首,在暗道内满是杀机,剑若惊鸿之下,生杀予夺从不手软。
可是,她在刚才治伤时,又如神仙垂眸,看尽了世间疾苦,想要抚平一切忧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玉昭霁想,她像一个神,一个杀气腾腾的神。
一叶飞花从树上翩跹而落,晃晃悠悠缓缓坠地,玉昭霁盯着这从天而降的飞花绿叶,原本清翠洗绿的叶片花蕊沾了飞灰,又落到泥地里,定要一身污浊。
玉昭霁忽然抬起手,接住这片飞花落叶。
他想,这片飞花落叶,坠入泥地的模样,也像一名心怀悲悯、目感一切的神,逐步被逼成了杀戮的剑。
但是,玉昭霁只能观望,不能拯救,因为他本来就在泥地里。
夜风吹过,希衡仍然等着玉昭霁帮忙接骨,可风吹衣冷,身后的玉昭霁还是没有动作。
希衡不得不轻声提醒:“潜龙卫大人久不动手,是厌了和我合作,想兵不血刃把我冷死在这里吗?”
玉昭霁:…………喜欢我是全宗门的白月光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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