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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坐在医院大厅等候区的长椅上。张凤仙看着人来人往，这时候，她除了担心奶奶的安危外，也对身边的姨婆有了一种强烈的亲人的感觉。她拉着老人的手，感激地说：“姨婆，我给您添麻烦了。”
姨婆笑着对张凤仙说：“傻孩子，说什么呢？把姨婆当作外人哪？我和你奶奶是几十年的姊妹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现在这个情况，我能忍心看着不管吗？。”
“姨婆，您对我的好，您对我们家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张凤仙说。
“这是我们祖孙这辈子的缘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知道。姨婆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回去做饭，小蒙他们也快回来了。一会我带饭来给你吃。”她又交代了几句，便站起身来，出了大门。
既然无法探视到奶奶，张凤仙坐了一会，便起身到医院各处走走。五六年前，爸爸带着妈妈来这里看过病，也住过一些日子，因为每次都是爸爸和奶奶来，她留下看家，所以这里她从没有来过。她想，妈妈当年住在哪个病房呢？想到了妈妈，想到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她的胸口感到一阵发紧，眼泪又流了下来。
身边走过的人，注意到了她。她控制了一下情绪，迅速抹去眼泪，走出医疗大楼。
大楼外面，是一个大院子，里面长着好几棵腊梅树，寒风里，绽放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腊梅花她是喜欢的，校园里也有，却没有这里的多，也没有这里的香。张凤仙凑近身子，忘情地嗅着，感觉到一股股清香直往心里去，郁闷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
天空升起了炊烟，人们开始在准备晚饭了。张凤仙抬头了望，她想到此时的姨婆一定又在忙开了。吕小蒙生活在外婆的照顾之中，是多么幸福啊。
外婆想做点好吃的给凤仙带去。吕小蒙放学回来，问外婆有什么吃的，肚子饿了。外婆说：“等你妈回来，我们就开饭。”吕小蒙急不可耐地走进厨房，掀开锅盖，发现锅里蒸的是白米饭，奇怪地问：“咦，外婆，今晚怎么吃起米饭来了？”
“凤仙奶奶摔伤了，住在医院。”外婆说，“凤仙还在医院里，一会儿要给她送饭去。”
“很严重吗？”
“刚做过手术，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吕小蒙说。
见外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吕小蒙接着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凤仙这孩子，也难为她了。”外婆说，“你要多帮帮她。”
“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吕小蒙问。
“老人家这个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她爸爸回来也需要好几天，一会你陪我去送饭，看看情况再说。”
陈志萍下班后，得知张凤仙奶奶受伤的情况，对吕小蒙说：“这段时间，凤仙那里你多关心一点，她一个人，身体吃不消的。”
“知道了，外婆也这么说。”
吃过饭，她们去了医院。张凤仙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到她们，立即起身叫着姨婆，阿姨，要哭出来的样子。陈志萍赶紧安慰说：“凤仙，别着急，有我们呢。”
“谢谢阿姨。”张凤仙喃喃地说。
“有没有进去看过奶奶？”陈志萍说。
“一直不让进，医生说了，只要这几天不出现严重感染，就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陈志萍说，“今晚住我们家去吧。明天早上再来。”
“和我睡。”外婆立即就说。
“不了，阿姨，今晚我就住在医院，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张凤仙说。
“也是，回去凤仙也安心不了。”外婆说。
陈志萍想了想，说，那我去找人弄个床位。说着，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医院有个副院长以前和吕德全有交往，陈志萍找到他。副院长听说情况后，叫来一名护士，让她安排一个床位出来。
陈志萍说过谢谢，走出来，叫上张凤仙，跟护士朝住院部走去。
外婆说：“凤仙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年纪大了，觉也少，我就在这里陪她住。”
陈志萍说：“妈，医院床位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谁也睡不好。”
张凤仙也说：“姨婆，您回去吧。有我在这里就行了。”
外婆对吕小蒙说：“你回去，到我柜里拿条被子来，这里的被子单薄，晚上冷。“
吕小蒙很快从家里拿来被子，帮凤仙安顿好床位，又说了会话，她们就准备回去。张凤仙走到吕小蒙跟前说：“你到学校去，帮我请个假，这两天我不能去学校了”。吕小蒙立即答应，说马上就去。
回到家，外婆对陈志萍说：“凤仙的奶奶恐怕要住上一阵子了，凤仙不能老是停课，他父亲回来之前，我们多费点心，后天星期天，我让小蒙陪凤仙回去，拿点生活用品上来，周一凤仙照常上学，我去医院顶几天，等她爸爸回来。“
“这样也好，辛苦妈了，对凤仙家里，您可是尽心尽力了。“
“也是没有办法，看着凤仙这孩子受累，我不忍心哪。好在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外婆说。
天才蒙蒙亮，外婆就起来做饭，还没等家里人起床，她就提着饭盒包，走出了院子。
街上少有行人，几个环卫工在薄雾中缓慢地挥动着扫把，几家店里已经亮了灯，不时有人影出入。外婆走上泰定桥，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她想起当年丈夫去世后，一个人带着儿女过日子的艰辛，就越发觉得张凤仙这孩子不容易。
医院的走廊里有人走动，张凤仙正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外婆，快步走过来。
“姨婆，这么早就来了!”张凤仙一面热情地招呼着，一面把外婆朝房间里让。
“晚上睡得好吗？冷不冷？”姨婆问。
“起先怎么都睡不着，后来也就睡着了”张凤仙诚实地说，“姨婆的被子真暖和。”
“先吃饭，我和你阿姨商量了，明天小蒙跟你回去拿些生活用品来，我在医院里看着，下周一你照常去上学，就要期末考试了，可不能耽误了学习。”
听了姨婆的话，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张凤仙说：“姨婆，那怎么行？你年纪大了，你家里的事也多。我在这里守几天，等我爸爸回来。”
“听姨婆的话，我顶用的。你放心去上学，我在这里你放心，等你爸爸回来，我自然也就可以歇歇力了。”
张凤仙想了一下说：“姨婆，我听您的话。这样吧，从下周起，我白天照常上课，放学后就过来住，这样也就不耽误学习了。”
姨婆知道，如果一天都不让她到医院来，张凤仙在学校也不会安心，就说：“这样也好。”
早饭后，张凤仙去找医生了解奶奶病情。医生说，比较稳定，再过两天，没有异常，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张凤仙十分高兴，说，奶奶应该没事了，姨婆您就回去歇歇吧。姨婆说，我在这里陪陪你。中午你跟我回去吃饭，吃了饭再来。
张凤仙和姨婆面对面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张凤仙乖巧懂事的样子，青春期的女孩子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姨婆不觉看呆了，心想，就认定她做我的外孙媳妇了。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只是还是学生，这个念头也只好存在心里。
姨婆和张凤仙说着闲话，她把以前和张凤仙奶奶年轻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说，几十年前的事了，老人说起来仿佛就在眼前。张凤仙看着姨婆精神矍铄、满脸慈爱的样子，不觉也看呆了，心想，身边的这位老人虽说同自己无亲无故，却像自己的祖母一样，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呢。
这一天，祖孙两人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两颗心贴得更紧了。
星期天一早，姨婆就来到了医院。
“今天你阿姨休息，我让她在家里做饭，你吃过早饭就去家里，约小蒙一道回去，拿拿东西就上来。我在这里守着。”
张凤仙答应着，告别了姨婆，朝吕小蒙家走去。
走进院子，吕小蒙正在吃早饭，她招呼了一声，问：“阿姨呢？”
“去买菜了。”
“平时也是阿姨买菜的？”
“怎么可能？平时都是我外婆买菜，今天我妈休息，外婆说她要去医院替你，让我妈买菜做饭的。”
“是这样啊。”张凤仙说，“你每个星期天也是这么早起的？“张凤仙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怎么可能呢？年轻人嗜睡，难得遇到休息天，没有特别的事，谁还不睡到日上三竿？
“平时啊，”吕小蒙说，“平时这时候，我还在‘苏州’呢。”
张凤仙笑了，她听得懂吕小蒙说的“苏州”，其实就是当地人指的“梦乡”。
“辛苦你了。“张凤仙说。
“很多年没有下乡了，这次外婆让我陪你下去，说真的，我高兴着呢。“吕小蒙说。
“人家都想往镇上来，往城里去，你倒喜欢农村，真奇怪。”张凤仙开玩笑地说。
“你没听过，人类创造了城市，魔鬼创造了乡村？”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吕小蒙有点卖弄地说。
“到底是喜欢文学的，有这些说法。“张凤仙很高兴吕小蒙这样说，却有意调侃他一下。
“你不喜欢乡村？“
“喜欢，我的根在乡下，你不一样。“
“都一样，说起来，有几个镇上人，祖上不是从农村来的？说不定以后，你就做了城里人呢，到时候，我倒成了乡下人了。谁知道呢。“吕小蒙说完，快速地吃饭，把碗筷朝桌上一推，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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