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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厥木惟乔厥草夭 > 第70章 引其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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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白的光,炫白的雪和白皙的脸在无风的林木中连成线。

    轻柔的狐裘包裹着轻柔的身体,晚娘伴着轻柔的呼吸声渐渐醒来。

    她那褪去泥土的面庞,带着一抹静怡,眉眼连连眨动,左右打量。

    她没有慌乱。车厢并不大,在马车驻停的情况下,人影也不会有丝毫晃动。

    月光在窗外,她正沐浴在月光下,而人影却被另一束光笼罩着。

    那束光很微弱,映刻着柔柔的倩影,多了祥和与温情,却无半分月光洒落。

    红烛是新的,倒影中的人也是新人。

    只是,这新人在晚娘眼中有些特别,也是那种只需见上一次,就绝不会忘记的人。

    对方看起来很亲切,却又有一种雍容华贵的距离;好似和邻家女无异,又觉眸有威严,不可逼视。

    对方正是沈安若,她已无了小家碧玉的羞涩,多上了镇北王妃的气势与静仪。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在月光中,却更似月中人。

    没有人能够无视她的存在,也没有人敢小觑她的存在,她的呼吸声使人安定,她的容颜更使人身心明朗。

    “姐姐...”晚娘慢慢欠起身子,言语顿停间,眸光似有躲闪,渐渐咬起下唇,眸落无言。

    沈安若可以看出她的胆怯与犹豫,这是平凡女子皆有的特性,会下意识地感到卑贱与无力。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啊~”晚娘惊讶抬眸,“我的故事?”

    沈安若嫣然一笑,“是的,你为何会来天瑙城的故事。”

    她含笑蹲身,拈起盆中细布,轻轻地沾了沾晚娘的手背,“你这双手生了冻疮,怕是再热敷多少次,都不会有所好转了...”

    她又绷嘴一笑,“你的双脚也是...这一路,你应吃过不少苦,很难想象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也很难想象你是如何躲过狼群的...”

    晚娘骤然缩手,她还不习惯陌生人的关切,更无法确定对方是何身份。

    “姐姐是...沈天??大将军的...”

    沈安若微起落座,撩车窗外望了片刻,“车外,有一个很自以为是的男人,虽算不上讨厌,却也成了我此生都避不开的人。他曾反复叮嘱我,待你醒来不必询问你的名讳与出处,只当你是位久别重逢的好姐妹,能听一听你的故事便好。”

    “我虽不知他的用意,倒也觉得你的故事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也不会冒着被雪狼吃掉的危险,独自前来了。”

    她口中的男人,自然是齐麟。齐麟不想她询问晚娘的名讳和出处,也是在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本就陌生的两人,还是不要从互诉姓名开始为好,这只会加重陌生感,让人不自在。

    显然,她已明白齐麟的用意,却还在装着糊涂。

    ——有时,装一下糊涂,反倒能使两个陌生人更好地打开话题。

    “既然如此...那我就唤您姐姐吧...”晚娘“噗通”跪下,泪眼毫无征兆地流下,身体一瞬瘫软,神情一刻紧绷,“姐姐定是沈天??大将军的身边人,还请姐姐为晚娘做主,救一救晚娘的丈夫。”

    “救夫?”沈安若惊眸一颤,“你的丈夫怎么了?”

    晚娘,说:“晚娘丈夫赵柱,乃长寄人士。因城西方员外垂涎晚娘美色,曾多次命人来找家夫麻烦。幸得邻舍相助,才次次未使方员外得手。没曾想...没曾想这一次...方员外竟联手镇老爷长子孙成构陷家夫,使得家夫含冤入狱...若不是好心人赶来提醒晚娘,恐晚娘早已不洁,也难逃歹人之手。”

    沈安若闻言惊呼,“镇老爷对这种事都不管不问的吗?!”

    晚娘泣声哽咽道:“姐姐有所不知,镇老爷孙焕已过杖朝之年,虽还主理县务,却常犯糊涂。镇中很多事,也早由孙成代手管之,而,孙成又与方员外私交甚好,多有私利往来。晚娘猜想,方员外早已买通了孙成,欲对家夫痛下杀手。”

    “晚娘莫慌,等天一亮我们就赶往长寄,定会还晚娘你一个公道。”沈安若猛地皱眉,随之发出短唏声,“不对啊...眼下镇北王齐麟就在天瑙城中,孙成又为何会选择此时下手呢...难道,他就没听说过齐麟的为人做派吗?”

    晚娘,迟疑道:“姐姐是否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就连姐姐都没把握救下家夫?”

    沈安若缓缓摆手道:“只要你所言不虚,救下你的夫君并非难事。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你既说城西方员外曾多次去往家中找麻烦,那他为何不在最开始时就对你家夫君下黑手呢?”

    “对了,那个什么狗屁方员外是从何时开始纠缠你的?”

    晚娘吞吞吐吐道:“应已有三年之久...”

    沈安若的眉头已皱得更紧,“三年前...三年前,齐麟还未世袭下镇北王的爵位,要按道理来说,那时的北疆也是无主之地...既然无主,岂不更可胡作非为...为何非要拖到现在呢...”

    “这...”晚娘神情恍惚,“这...我就不知了...”

    沈安若,缓慢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说法,不然谁又会傻到在镇北王亲临天瑙城时做下恶事呢...”

    她沉寂了片刻,频频撩帘外望,她多次想将齐麟唤至身旁,又怕坏了齐麟计策。

    ——在离开天瑙城前,齐麟曾明确要求她不可暴露身份,她虽不知其中原由,但也感兹事体大。

    故,只得朝小川连连挥手,想要窥得一二。

    没曾想,跃上车马的小川一脸兴奋,似对日落前妖?训狼之事意犹未尽。

    没等沈安若问话,小川便迫不及待道:“师母,您看到了吗?车外的那些雪狼皆卧地不动,犹如孩子,妖?姐姐还真有一套。方才,我多次请求妖?姐姐教一教我训狼之术,她都未有理睬我。”

    “不过,师父好似对狼群已无了偏见,还言出要寻些食物来犒劳一下它们呢...”

    沈安若瞥了小川一眼,随之微微摇头,“你师父可有说过,我们何时才能继续赶路?”

    小川猛然定神,收敛了笑意,他已感沈安若有些不悦,“夜寒霜冻,地面上也再次凝结了一层冰,怕是今晚都要在此过夜了。”

    他又微声道:“师父已开始准备火盆了,只待炭火烧旺便就能给您送来。”

    沈安若看了一眼晚娘,迟疑道:“按此行速,我们大概多久能到长寄镇?”

    “三天吧,三天必到。”小川眨了眨眼睛,“师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沈安若垂眸沉思,喃道:“三日...三日应不会出现太大变动吧...”

    她微抬眉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晚娘脸上的变化,“晚娘不必担忧。既然,对方的目标是你,那在你还未就范前,抓你家夫之人应也不会轻举妄动。”

    晚娘赫然抓住沈安若的双臂,动容道:“方员外对阿柱哥恨之入骨,阿柱哥又怎能不受皮肉之苦呢?”

    沈安若柳眉微皱,连忙抬手抚顺着晚娘的臂膀,“小川说需要三日路程,也是说白天赶路,夜晚休整。若按乌雅马的脚程,最多一日便可到达。只是,现下路面已结冰,恐乌雅马也难以疾奔...”

    晚娘泪流如注,多番哽咽,“三日...若真需要三日,阿柱哥岂不又要多受三日苦难...”

    “晚娘虽是女子,无权无势,却也想在阿柱哥身陷囹圄之际陪伴着他,只要我能陪着,也定能使阿柱哥感到慰藉...”

    “也罢!”沈安若骤然起身,“我这就下车去问问那个将此次行程搞得神秘兮兮的男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说罢,她还真就跳下了马车,大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势。

    此刻,齐麟正展露着愉悦的笑脸,使他感到愉悦的不止是狼群,还有寐女的舞姿。

    那舞姿在柴火的炸响下,说不出的妩媚灵动;也在燃燃火光的映照下,成了天地间唯有的色彩。

    齐麟察觉到沈安若之刻,也下意识地起身,为其递上了一个地瓜。

    地瓜的外皮已被烤焦,红红的瓜肉透着一股香甜,也升腾着丝丝热气。

    可,沈安若的神情却一点都不甜,不但不甜还十分苦涩,苦涩的脸上又带着几分怒气,那也是只属于女子对自家夫君的怒气。

    只见,她一把拽住齐麟的衣袖,视热腾腾的地瓜于无物,她拽得很用力,直到远离众人后,才甩手停下,“王爷可知晚娘的遭遇?”

    齐麟点头,“本王已接到斥候来报,她的身世和遭遇,已然熟知。”

    沈安若双眸一瞪,带上了些许诧异,“所以,你又早早地知晓了一切,整件事又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齐麟淡淡一笑,“还好吧...在这个世上,本王想知晓一些事,还是有些办法的。”

    沈安若,当即道:“你既已知晓一切,欲当如何?”

    齐麟,漫不经心道:“自然是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沈安若,追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动身?真要在此浪费一夜时间吗?你可知,每过一刻,晚娘的丈夫就会多上一分危险?”

    齐麟凝视了沈安若片刻,“安若,你可知世上如晚娘之人何止千万。你只是恰好遇到了晚娘,就这般着急忙慌地想解其危难那些你还未遇到的人,又当如何呢?”

    沈安若,微怒道:“齐麟,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们遇到了晚娘,我们才要全力帮助她。你总不能以未遇到其他如晚娘这般困境之人为由,就对晚娘之事视而不见吧?!”

    齐麟,摇头道:“不是视而不见,而是事有急缓。若,道路无冰雪,快马而行,确实能早早到达长寄镇。但,眼下是何情形你也看到了,本王本想从车马上拆下木板,人立于木板之上,由雪狼拉拽而行。可此处林木茂盛,又根本行不通。若是能找到通往长寄的官道,还尚能一试...”

    “官道?”沈安若没好气地说,“我们脱离一万镇北军的队列后,就一路沿小道而行,现下已不知不觉到了这密林深处,别说找到官道了,能辨清方向就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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