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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风儿裹挟着阵阵寒冷,游荡在被碧绿包裹住的山丘之上,他们欢快的穿梭着,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将地上的嫩草吹的左右摇摆,但是却有一抹“粗糙”的颜色屹立在此处,并没有因风儿的吹动而摇晃。
那是一间木房,他顽强的屹立在这空旷的山丘之上,显得那么显眼,岁月的长河冲刷掉他身上的颜色与崭新,显得那么的老旧。
上面的木板有的颜色深沉,显得格外老旧,有的则崭新如初,如同刚刚换上去的一样,他们交织在一起,严丝合缝,支撑起了这不知已经树立在此多少年的框架。
……
木屋内,昏黄的火苗在白蜡上缓缓燃烧着……照亮了这偌大的空间,让这里充斥着温暖的颜色,将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照的清晰。
他们坐在方木桌前,相互对视。
但是坐在左侧的少年则表现的十分紧张,不像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头戴黑色牛仔帽、穿着深色大衣、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那般气定神闲。
粗糙的指尖滑动着手中的钞票,一张又一张的被翻下,中年男人那浑浊的眼眸盯着手中的钞票,时不时打量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名少年。
长发到腰,发色漆黑如墨,像是流动的墨水那般,洁白的肌肤雪白如玉,柔和的面部线条为他增添了一丝柔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怜爱。
黑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点点光泽,仿佛那漆黑的眸子之中囊括着无数颗闪烁明亮的星辰。
这样一看,就会让人觉得眼前的少年完完全全就是一位长相美丽的少女,当然……如果忽略掉他脖梗上面的那一块突出的喉结以及那平平无奇的胸口……
光从外貌上来看,确实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不,现在应该是少年。
爱温坐在餐桌前忐忑不安的看着中年男人,今天是按照约定进行一部分债务清算的日子。
很显然,眼前的男人是过来讨债的。
当然,稍微动脑想一想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安分守己的年轻人是不可能欠下那么多的高额债务的,一切的一切都得归功于他那个嗜酒如命、性情恶劣的父亲。
“哗……哗……”
钞票与指尖摩擦的声音戛然而止。
汉威望着坐在木桌对面的爱温,眉头缓缓皱起,“88马克13芬尼……”
将手中的钞票放在桌面上整了整,“距离还清本月的债务,你大概还欠11马克87芬尼,爱温先生。”
爱温听后心中一紧,显得有些紧张,人们常说,时间会逐渐冲刷掉一切激动的情绪,但哪怕六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也依然没法很好的适应这种状态。
在他很小的时候,至于是几岁?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个时候的父亲因为遭受到事业上的打击,显得萎靡不振,喜怒无常。
那个时候的他每?蜷缩在床上,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声响,有瓷器破碎的声音,有父亲的咒骂声,也有母亲的啼哭声,还有那一声更比一声响亮的声音,如同一柄柄重锤,疯狂敲击在他幼小的心里。
那是一段悲痛的往事,也是爱温最不想回忆起的过往。
于是他将这份回忆深埋进心中,因此淡忘了许多事情,他也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个不平凡的下午,母亲趁着父亲躺倒在破败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之际……
她拉着自己稚嫩的手掌,离开了有些凌乱破败的家,来到一处锈迹斑斑的大门前,将自己交付给了一位中年男子,随后,便永远的离开了这里。
再也没有来看自己一眼。
当然,他那个落魄的父亲也没有过来看他……
今年的他已经18岁了,已经拥有正确的三观以及支撑自己生存下去的技巧,按理来说,哪怕他再怎么贫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事与愿违……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可能,上一秒的你或许还坐在金碧辉煌的豪宅之中,品着美酒,吃着美味可口的牛排。
下一秒说不定就传来了你家破产的噩耗,彻底改变你的人生。
爱温望着坐在对面的汉威,眼前的男人光是坐在那里,便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一看就不好惹,虽然……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来他家里讨要债务了。
爱温双手紧握,大拇指来回摩擦着,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但最终他还是一狠心咬了咬牙,双手分开,撑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汉威。
汉威只是瞟了爱温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爱温深吸了一口气,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的紧张,“汉威先生,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的全部家当了,我真的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你看看这个屋子……”
说着爱温扫视过破旧的房屋,破破烂烂的,房间内的桌椅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老旧破损,但其表面也显得十分粗糙,就像是一个不熟练的木匠用着一把宽大的刀刃削出来的一样。
没有瓷器,没有相框,甚至连一片镜子都没有,只有这些由木头组成的家具,以及这由木头组成的房屋,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进行抵债了,除了……
“除了这些木头家具以外……”爱温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则是回荡在心田之中的苦涩,“我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可以拿来抵债了。”
汉威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翘着二郎腿宽大的后背倚靠在椅背上,两根椅柱支撑着整体的平衡。
身体来回摇晃着,却未发出一丝一毫松动产生的摩擦声,可见其质量的保障。
汉威默默的看了爱温一眼,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间木屋来向眼前,这位仅有18岁的年轻人讨债了,一来二去,他也算是了解了爱温家的情况。
一个酗酒如命的烂人父亲,几乎将家里的家具全部都给卖了个遍,他的母亲是一位神秘学家,如果可以,他母亲大可抛下他们父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母亲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她履行了身为妻子的职责,为了保护眼前的男孩,将他寄养在孤儿院的门口,才免去了他被卖掉的结局。
但她自己也因为长时间的劳累与做工,病逝了,爱温的父亲也在事态发生的几个月后离奇失踪,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可能是被饿死了,也可能是被冻死了,毕竟……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冬天还是很冷的。
几年后,当爱温成长到17岁之时,从孤儿院走出来,想要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与开阔的世界之时,却遇到了他那个酒鬼父亲生前留下的巨额债务。
不过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这时,汉威瞥向了挂在墙壁上的那一把斧头。
斧面光滑如镜,敦煌的光芒照射在森冷的斧刃上,弯曲而柔和的锋刃线条如同高悬在黑夜之上的弯月,斧柄末端还刻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
爱温也注意到了汉威的视线,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把斧头做工非常精美,从斧面上刻有的神秘术纹路来看……”汉威收回视线,用着那沧桑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爱温,“这把斧头应该是出自于神秘学家之手吧,而且看其做工和……精美程度,绝对价值不菲。
双指捏住厚厚的一叠钞票,随着大拇指的微微倾斜发出了宛如魔鬼吟唱的摩擦声,“如果,将这一把斧头拿去卖掉,绝对能换到一笔不菲的价钱,甚至还清你父亲生前的那些债务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把吉他,要知道那些在歌剧院的舞台上面玩音乐的演奏者可没有哪一个像你这般贫穷。”
爱温这是双手撑着桌面,一言不发,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两侧,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的双肩在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那些未被烛光照耀到的黑暗,将所有的沉重与压抑倾泻在他的身上。
汉威说到这,缓缓坐直了身子,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陷入沉默之中的爱温。
粗糙的指尖轻敲桌面。
汉威的话就如同一根吊着鲜活诱饵的鱼钩,轻轻晃动,引诱着天真的鱼儿堕入他别有用心的陷阱之中。
“………”
空气之中弥漫着无声的轰鸣,白蜡燃烧所产生的寥寥青烟,顺着空气缓缓向天花板处飘去。
爱温缓缓的坐在椅子上,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他那双低垂的眼眸。
双手随意的放在桌上,他呆呆的注视着在白蜡之上燃烧着的小小火苗……
爱温难道不清楚这些物品的价值吗?
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沉重的债务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比谁都更加清楚、更加深刻的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平淡而幸福的人生,温柔贤惠的妻子,或许他还可以把这间不知缝补过多少次的木房好好的翻个新,说不一定还可以给家里通上电,不再需要利用一根白蜡燃烧所产生的微弱火苗来充当这间木屋的唯一光源。
他犹豫过,但时间不会随着他的思绪而停滞不前。
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当中,他吃了很多苦头,也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要卖掉吗?
沉默许久,最终爱温轻轻的摇了摇头,当他再次抬眸望向汉威之时,眼神之中的坚定越发明亮。
“抱歉,汉威先生……”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但是……您能宽恕我几日吗?三天!三天之内,我会把剩下的钱还上的……”爱温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望着汉威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如,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我还可以为您做几家具!我做的家具特别好的!这些家具都是我自己做的,你看,这些家具我都用了一年了!连接处都未曾发生松动或者摩擦!”
爱温的语气之中掺杂着几分急促,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这两样东西……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
汉威见状不由得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皱纹,他们缓缓凑在一起,形成了一张苍老之中,又带着几分凶恶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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