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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应天府。
“哦,原来是盐铁论。”
“咱倒要看看后人是如何评价的?”
“又是如何解决的?”
老朱真的很好奇,因为这个问题从古至今每个王朝都要经历,汉先紧后松,唐先松后紧,宋彻底放开……然后亡了国。
历朝历代都会吸取前朝的灭亡教训,然后对照着修修补补。
老朱给的补丁是种地的后代一直种地,当兵的后代一直当兵,工匠的后代一直做工匠。
重农轻商且抑商,各行各业各司其职,后世子孙都按照皇明祖训做事。
老朱的设想很美好,美好的像是神话故事。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自己的思想。
皇明祖训,三代都没撑过去。
即便是为了标榜自己正统地位,处处拿自己父亲说事的永乐帝。
需要的时候:皇明祖训说了,应该这么做,不应该那么做。
不需要的时候:俺爹没说过这句话。
什么?皇明祖训写的有?那肯定是建文那个王八蛋趁我爹病了、老了,自己加上去的。
那是我爹还是你爹?我能不知道我爹想啥吗?
还犟嘴?
锦衣卫昭狱、抄家灭族,了解一下?
【公元前87年,农历2月12日,执掌汉帝国五十四年的一代雄主汉武帝走到了生命尽头。】
天幕前,刘彻掰着指头算:“朕十六岁继位,五十四年,朕居然活了七十岁?”
刘彻很惊讶,秦朝的嬴政也很惊讶……难过……无法形容,反正心里很难受。
“他做皇帝的时间,比朕的寿命还多四年。”
【自知时日不多的他紧急召见霍光、桑弘羊等4位近侍重臣。
武帝执政的54年,北击匈奴、征伐四夷、凿空西域、开疆拓土,但频繁的战争与横征暴敛也让帝国的臣民入不敷出,隐隐的有了秦末的景象。
因此在晚年汉武帝下罪己诏决定与民休息、稳定时局,他让霍光成为首席辅政大臣,如周公辅成王一样辅佐年仅七岁的刘弗陵,让理财名臣桑弘羊继续掌握帝国财政,他相信朝廷的精诚合作能沿着他晚年的既定政策走下去。】
大汉,长安。
刘彻望向霍去病。
“霍光?”
“你弟弟?”
“你儿子?”
能让朕如此信任,给了周公辅成王的待遇,成为首席辅政大臣,还姓霍!
除了是霍去病的亲属,没其他可能性。
去病英年早逝,说不准是他有了儿子,朕又把他儿子手把手带大,才能如此放心。
“额,要不派人去问问……问问那个人。”霍去病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说不出父亲这个词。
谁知道他回了平阳有没有再娶?兴许给自己生了个弟弟呢。
霍去病虽然瞧不上自个父亲,但推测一下应该是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去见了一下他,顺便把弟弟带来长安管教。
“那就差人去问问吧,要真是你弟弟,就让他送到长安来,朕亲自带。”
“他会带什么孩子?瞧瞧朕,随便带带你,就是后世武将一辈子追求的冠军侯。”
“皇后,等将来据儿生下来,朕亲自带。”
“大汉光朕一个千古一帝怎么够?朕的据儿也应该是千古一帝,朕就当千古一帝的父皇就可以了。”
卫子夫:突然不想生了,想起巫蛊之祸就……
卫子夫面色尴尬,刘彻自知理亏。
身为皇帝,刘彻虽然从不看别人的脸色,但怎么也要给去病三分。
将卫皇后拥入怀中,食指弯曲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
“放心,既然有了天幕警示,朕怎么还会受奸人挑拨?”
“且放宽心,朕会像父皇教我爱我一般,好生待据儿。”
卫子夫:更不想生了,怎么办?
先帝是爱您,爱您爱的都把前太子杀了。
【两天后武帝驾崩,刘弗陵继位,是为汉昭帝。
武帝逝世后,霍光对桑弘羊所主导的各项经济政策早有看法,他曾希望对一些经济政策进行调整,但遭到桑弘羊的反对。
于是在大将军霍光的秘密支持推动之下,朝野之间要求废除国家盐、铁及酒类专营政策的呼声越来越强烈。
汉昭帝六年的一天,在大汉未央宫的朝堂之上,围绕着盐铁行业是要放开民间自由竞争,还是继续国营垄断,双方召开了这场长达半年的会议——盐铁会议。】
【会议的一方是帝国的首席财政大臣桑弘羊,另一方则是大将军霍光支持的儒生代表。现场精彩又火爆的辩论被一个叫桓宽的人如实的记录了下来,成了一部流传至今的奇书《盐铁论》。
要求放弃垄断改善民生的儒生开场就抛了三把尖刀。
一:朝廷对盐铁的国营制度造成绝对垄断,价格昂贵、质量低劣、强买强卖、存在重大弊端。
二:强行收购粮食,建立储备,造成官商勾结,物价沸腾、民间经济萧条,只会与民争利。
三:对经济的全面管控形成了大批以国营为名攫取私利的权贵贪腐势力。】
大明,北京城。
“这群儒生懂什么?”
“光会夸夸其谈,嚷嚷着让利于民,让了利的部分又从哪儿来?”
“光会提问题,不会解决问题。”
“在他们口中,民是平民还是他们?”
“太子爷,你说呢?”
朱棣指桑骂槐,太子爷不搭理。
刚才让我给两万金,现在又骂我不解决问题?
您的问题不都是我解决的?筹措粮食、军费哪样不是我做的?
当年北平城之战,我还提刀上战场了,那时候您怎么不骂?
大胖不言语,朱棣也不再刺激他,把儿子气病了,朕出征的时候谁监国呢?
朱棣叹了口气,又望向天幕的文字。
其实自己挺理解汉武帝的政策,和自己的某些做法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为了搞钱。
武帝是缺钱,朕也是缺钱,他好歹还有文景之治,两代皇帝给他存了些钱。
父皇为朕存的钱,都被建文糟蹋了。
自古以来,能收税的地方就那么多,土地税、人头税、商税。
不想办法到处搞钱,如何驱逐胡人?国朝的开支如何弄?
遇上天灾若是国库无钱,那就只有激起民变。
北宋,汴梁。
王安石与司马光的辩论还没开始就暂时结束了,因为天幕出现了。
汉武帝之时,和此时何其相似。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皆是外有强敌,而内部旧的制度已经不适宜如今,要改制。
“我不相信后人会赞同桑弘羊那套!”司马光斩钉截铁的说道,明道桑弘羊,暗指王安石。
民不加赋而国强,你王安石说的好听,你是能变出钱还是能变出粮食?
王安石面色如常,不冷不淡的回道:“我看后世之人倒不像会认同搞割地赔款那一套。”
一句话嘲讽了无数人,活着的、死了的,都被嘲讽到了。
但王安石无所谓,变法只需要得到官家的支持就可以了,反正这群人本来也不支持自己。
只要官家支持,这群人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权,总会有人转投过来。
到时候还会厚颜无耻的说一句:“当初介甫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骂的好!”
【在桑弘羊看来,这些人没有治国的经验,只能提出问题,却提不出任何创见,只会夸夸其谈,却提不出解决办法。
于是桑弘羊抛出了三个问题:
一:国家运转需要的财政开支,光靠农业税根本不够,如果不执行政府专营制度,帝国如何得以维持?
二:一旦遇到战争天灾等急需的额外开支,国库空空如也,势必激发民变,不与民争利,钱从哪里来?
三:如果中央不把重要财源、资源掌控在手中,形成压倒性的力量,一旦地方势力膨胀,起兵造反怎么办?】
【这就是着名的桑弘羊之问,不但让盐铁会议上的儒生哑口无言,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历代驳斥桑弘羊的人杨雄、司马光、刘世培等等都无法实质性的回答这一问题。】
北宋,汴梁。
“呵呵。”
王安石一声冷笑,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能够驳斥我,原来也是夸夸其谈,枉我为了这场辩论准备如此之久。
【事实上桑弘羊之问归结起来只有一句:即强国和富民不可兼得。
如果不保持对国民经济的高度控制,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帝国如何得以维持?
比起什么百姓的生活,什么施仁政、行仁义,这才是历代治国者都必须面对的两难问题。
正如历史学家黄仁宇所说:这个帝国的运转从来不是依靠法律权威和数字管理,历代的君主从来没有藏富于民,而是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竭力削弱民间,做大中央政权,民间经济的凋敝让我们始终无法摆脱农业国的身份,反过来,这种人身控制也让中央集权越发稳固。】
【此后的2000余年几乎每一个王朝,他们的命运正是取决于君王对这一两难问题的回答。
汉武帝走强国路线,朝廷强大,举全国之力战无不胜,但是民间百业萧条上至官绅、下至百姓都被层层盘剥掠夺,百姓饱受贫困之苦,朝廷最终亡于民变。
盛唐走富民路线,废除管制权力下放地方,因此商业发达、经济繁荣、藏富于民,但朝廷弱干强枝,财政紧张、商人骄横、将士膨胀、最终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由盛转衰,各地藩镇割据,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朝廷最终亡于军阀。
国强则民变,民强则国乱,这正是桑弘羊之问的死循环。
纵观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都无法逃脱盛世的轰然倒塌与惨烈的亡国之祸。
在帝国的体制下,君主的励精图治或者昏庸无道,休养生息或者好大喜功,尽管过程不同,但导向的都是相同的结果。
正如张养浩所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许这才是桑弘羊之问的最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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