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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里是哪里?”
“斯通博士,你终于醒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楚斩雨:他浑身湿透了,鬓发湿漉漉地贴在冰白的脸颊上,再被他用手背捋去,蓝色虹膜里的金色瞳孔依旧亮得惊人。
“楚斩雨?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从走廊出去了吗?不对,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这一坐起来让他十分难受,浑身的骨头仿佛被拆过重新拼上似的。
“我和你们说过科研部内随时会变换位置。”楚斩雨拉起他的手腕,上面刻着一道狰狞血痕,那是手铐过于拉扯被硬生生勒断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斯通有点回忆不起来之前的事,但是肯定的是他和麻井直树分开了,那少年要是找不着他,不得记得打转。
“直树他……应该能处理好他能做到的事情……”楚斩雨把他扶起来,斯通这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很像地下室的地方:四处陈列着培育舱,一眼望去是各种说不出形状的东西,很像是那种不同生物嫁接来的的产物;一只留着一头少女般棕褐色秀发的德牧犬慢慢地爬过来,亲昵地用头拱了拱他们。
培育舱里的……应该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都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难以形容是死是活,身上的皮肤找不到一块没有溃烂的地方,眼睛像一颗颗嵌进去的石头。
见到房间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也依旧没有反应,眼皮偶尔眨一下,胸膛微乎其微的起伏证明他们都是活的。
“这里是哪儿啊?”斯通怪叫一声。
楚斩雨走到其中一个培育舱前,上面的名字写着“彼得雷拉·琼斯”。
“这个人我认识,她就是火星异体基地事件里最初被确认的两位感染者的亲人,她一度被认为是在家中自杀,二度被确认死在我的家门口,而现在……”
他的话音减缓,斯通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培育舱内,只见里面是两个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人,从正面看是母亲中年妇女的体态和身姿,从后面看,早就死去的女儿却成为了她的后背,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她的脚底印着科研部的实验体编码。
“这,这不对吧?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斯通被眼前的这一串号码深深震惊了,而个人终端上显示他们位于科研部极深的地下。
“不可能的,这是复制品吧,她不可能是居民的。”斯通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了,肯定是她以前自愿捐过卵细胞什么的,或者是她的克隆人吧……”
他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彼得雷拉实在是太普通的一个中年妇女,不是基因库里收藏的那些历史名人,科研部复制她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楚斩雨的目光落在她尸体的脖颈处:那里很明显有先前上吊,而变得颜色极深而无法消除的污黑勒痕。
科研部里的确有狂热气氛,很多实验做得极其恶劣;但是没有谁会在克隆体上添加这种毫无必要的痕迹,而这一点证明这个被变成怪物的女人,并不是克隆体。
而是受到人权保护的法律公民。
俗话道,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你的房间里已经有一窝蟑螂了。
相比于斯通的震惊和不停自言自语以说服自己,楚斩雨沉默着;他看了看周围:他们所处的房间其实并不大,除了数不胜数的培育舱外,就只剩下角落里靠着墙壁的一张桌子,看起来相当陈旧。
在这个遍布最新款培育舱的房间里,忽然出现这么陈旧的老桌子,就好比一水儿牛仔辣妹里出现一个汉服少女,自然会吸引人的目光,于是他走了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个笔筒,一排书,一支老式钢笔,上面积满了灰尘;现在也很少有人用钢笔写字了,所以这东西确实看起来就很老,楚斩雨拿起它,拧开笔盖,看见里面一张被攥起来的一张纸条。
他打开满是褶皱的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我希望第一个打开这张纸条的,是善良有良知的人类同胞。”
然后下一排字写着:“请拉开桌子。”
斯通赶紧走上前去搬开了碍事的桌子,他轻手轻脚的,生怕把这陈年老物件磕着碰着,就他对这桌子粗略的年代考量,这要是放到博物馆里,得值多少money啊。
桌子被拉开后,上面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密码箱外层的铁皮。
铁皮上有一张纸,写着一排数字。
“这…这是这个的解锁密码吧。”斯通按照上面的数字输入密码,咔哒一声,铁皮打开了,写着密码的纸张迅速燃烧成灰。
楚斩雨注意到:虽然桌子上满是灰尘,然而这个看起来年代同样古老的铁皮箱外面却十分干净,像有人每天擦拭保养一般。
铁皮箱里是一个软皮笔记本,斯通把它拿了出来,轻轻吹去上面落满的灰尘;在他抖落抖落的时候,其中一张扉页里夹着的照片飞落在地,被楚斩雨捡起来。
上面是最初的塔克斯小组的合照,只不过这张上面,没有楚斩雨和艾伦的影子;他看出来了,这应该是筹备成立时拍的。
他自然地翻过照片的背面。
背面用工整的钢笔字迹写着一句话:
“致我亲爱的人类同胞”
“——罪人,芝·柏德。”
楚斩雨瞳孔一缩,问正在看本子的斯通博士:“本子里写的什么内容。”
“我的天啊,我居然能捡到基因修正手术的创始人,柏德女士的手记本,这这这……我能出去以后把它带走珍藏在我身边吗?”斯通博士一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就大呼小叫起来,甚至冲淡了他一瞬间的恐惧。
无他,基因修正手术乃是这位女士毕生的发明,可以说是改变了人类生命的进程,把人类七八十年的寿命延长了几百年,让人类彻底挣脱了寿命短暂的束缚,而且相应诞生的一系列药物,让许多顽疾得到了救治,其中包括艾滋病,渐冻症,阿尔茨海默病。
不怪斯通这么兴奋,这和物理学家得到爱因斯坦的手稿本一样,没有那个科学家能在这么一个名字面前保持冷静。
“博士,我很懂你的心情,但是我们能不能先打开看一下,她留给人类同胞的是什么。”楚斩雨很是无奈地摁住理工男上下翻飞的肩膀,率先伸手翻开了第一页。
……
若是多年以后,无论面对什么人,我,芝·柏德都会回想起母亲带我去见识人造人实验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基地外延的溪流澄如泪水,花朵的芬芳馥郁在空气中,在基地听着母亲导师的谆谆教诲,我却只看到满基地晃动的,被西装包裹着的,属于野蛮动物的腿。
我要告诉在读的你们,在这个世界上,你们能见到的80%的异体起源,都来自于我们塔克斯小组的实验室里,而并不是完全是序神的手笔。
这一段历史本该被永远埋葬,只是身为罪魁祸首的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成为历史上完完全全伟大的科学家;所以我选择写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
三战白热化时期,我的父母受命于世界上主要大国的军商联合体,在火星的地下设置了私密的研究所:其目的是制造出择优进化的药物,能够经受住这种药物的人类能够成功存活下来,反之,未能成功的则死亡。
他们对在战火中贫穷无比的人们开出了一笔在穷人眼里看来是高价钱,实际上只是蝇头小利的资金,让他们去火星开荒。
实际上是秘密运输他们到火星上做非法的人体实验,后来这个小小的研究所里所有的研究资料就是塔克斯小组的启动理论,这里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火星基地的雏形。
据我不完全统计,被偷运至火星做人体研究,变成怪物凄惨死去,最后变成笔记本里一段冰冷数据的贫民,高达两千七百万人;因为很多人是未被计入的黑户,实际数字只会比这个大得多。
实验当然没有出什么结果,我的父母被雇佣他们的人秘密处决,剩余资料落到了我的手里,而我则被命令继续研究。
我想你们都认为是因为觉者的通讯和一度异潮吧,在课本和后代相传的历史里,觉者的到来为我们传递了不少先前我们闻所未闻的技术,使我们的科学突飞猛进,这其中包括我研究的基因修正手术。
但是实际上,基因修正手术和后来一些涉及到人类进化的,基本是在火星上那个血腥的研究所里诞生出来的。
觉者并没有传授所谓的什么知识,这只是高层的杜撰,我们人类从未和觉者及序神有过任何正常进行的通话。
会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太过超出的技术,究竟是在哪里发明的?所以才拿天外来物的到来当借口。
一度异潮结束了三战,当时热火朝天的的富商政要们也大多被清算,我本以为这肮脏血腥的历史,可以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塔克斯小组是我奉命建立,也是最先提起的,它由世界各国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们组成,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都认为自己承担着拯救人类的使命。
但是这个组织,归到我手里,最终研究的东西,实际上是如何打造生产不同种类不同规模异体的流水线。
很离谱,对吗?
人类为什么要生产这种怪物?
对于三战后元气大伤的各国,两次异潮是场不小的灾难,毫无征兆,四处爆发的变异,打击了许多国家原有的社会秩序制度,旧的势力倒台,那些手里掌握着军工的世界社会名流迅速崛起,篡夺了权力;这些名门贵族的后代,成立了人类联合军政府。
尤其是二度异潮,杀死了当时地球上的一半人类,而其余的动物和人类变异成异体,整个生态圈濒临破碎,使得地球无法像以前那样居住。
在乱世中成立的联合军政府,最初的确对安稳人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权力会走向腐败,是因为它维持一种不变的形态实在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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