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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被指纹手铐锁着,上面一根铁链子,铁链的另一端连在楚斩雨的手上,他穿着作战服,也戴着手铐。
“您回来了。”
“看你睡的挺香,就没叫醒你。”楚斩雨一边系袖口扣子一边说,锁链子扯得哗哗作响,麻井直树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所幸链子虽然坚固,但是很长,可供活动范围很大。
“这是什么?”麻井直树抬起手,牵扯锁链发出阵阵声音,一脸愕然。
“为了防止你出意外,特意弄的链子,以后你去哪都和我一路吧;按理说人和异体是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楚斩雨说,“我特意让墨白调了你的身体报告,你的身体状态却很稳定,甚至比我还好。”
这话有点夸张了,用通俗的话说,就好比把人和观赏鱼简单地缝到一起,最后变成一条真正的美人鱼一样。
楚斩雨穿完军礼服,又过来查看麻井直树脸上微微肿起的伤口,过了这么一会还能看出点印子,不知道多久才能消。
他往肿的那个地方吹了口气,然后轻按了一下问道:“现在还疼吗?”
“还好。”麻井直树低头说:“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其实没什么的,以麻井直树的身体素质,这种未伤及根骨的小伤就算留下痕迹,也不会怎么样。
“说起来我也好奇,为什么你明知我是谁,却还选择和我多接触。”楚斩雨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科研部看HME装置。”
麻井直树用余光掠向楚斩雨。
替他们开车的还是楚斩雨最爱用的那个小士兵,脑子活络,说话又痛快,满面红光,看着就很有精气神,是楚斩雨最中意的那一类士兵,先不说能力,就单论精神面貌,谁也不喜欢僵尸似的人在面前晃。
楚斩雨坐在他旁边,眼神看向窗外,这次小士兵依旧选了绕开抗议人群的路,而楚少将凝眸远眺游行示威的众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满。”麻井直树也看了看那些抗议的人,楚斩雨说:“但愿他们安分一点,不要把事情闹太大。”
他的话语让麻井直树觉察出了一丝敷衍,这时楚斩雨从后排座椅底下拿出了一个医疗箱,里面装着必要的医疗物品,比如绷带,跌打药水什么的。
“忍一下,肯定比较疼。”楚斩雨用纱布蘸了酒精,抹干净小刀,镊子夹着吸饱碘酒的棉球,在肿块的地方擦了擦。
麻井直树眨了眨眼。
顷刻间楚斩雨已经近了身前,用镊子夹住肿块,然后再用小刀在肿块凸起的地方切开一个香菇十字的口子,一按,一挑,一股青黑色的脓水噌地淌了出来。
等到污黑的脓血流尽,再用纱布缠上,贴在伤口处,楚斩雨又吹了吹那块地方,疼痛中凉丝丝的:“好了。”
感觉很难形容,楚斩雨的动作很小心,动作很精准,精准到像是在急救训练里给练习用的假人包扎。
丝毫不错。
他就是这样的人。
蓝色眼眸里的漠然时常会让其他人觉得这个人虚情假意,因为这种不客气的眼神和楚斩雨的表露出来的情绪很割裂,更让人觉得是拙劣的弄虚作假。
但实际上,楚斩雨并不是虚伪,他只是按照社交法则,社交法则上说的应该怎样对人,他就怎样对人,好像规矩是死的,人也是死的,包括对他自己。
极高的痊愈力给了他放肆践踏自己身体的空间,身体对他来说不是唯一的灵魂居所,而是一间其貌不扬的租屋。
对这间屋子,他不打算维护,不打算保养,破了坏了也不去维修,他知道它会自动长好,别人的茅屋为秋风所破,他就拆下自己屋子里的建材拿去给别人用。
前排和后座的隔离屏幕忽然升了起来,在后排形成了一个较为密闭的隔离空间,是楚斩雨按动了座位旁的升降按钮。
“直树,希望你能记得我说的什么。”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楚斩雨忽然又说道,“对于军人来说,完成任务,服从命令,比什么都重要,保护亲人是人之常情,但军人要守护的东西,较于人之常情更为重要。”
“我会的。”
“觉得我在道德绑架你吗?没错,我就在用道德绑架你,用军人的道德绑架;我本来不该拿这种基本的军人道德纪律要求你,因为我以为你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如果你不是军人,不是统战部军人,我不会对你说这些话。”楚斩雨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加入统战部,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信念,很多可能就是为了好的待遇,这不奇怪。”
麻井直树继续听着。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牺牲一切的英雄主义,和职业挂上钩,职业就该是职业本身,人们不能要求特定的某些人群必须舍小家为大家,可是军人是不一样的。”
“少将,其实,我也想过的,如果要让人在要抢救的民众和垂死的亲人之间非得选一个的话,我想您肯定会选择民众吧,可是我不知道我会选哪个?诚三郎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兄弟这么简单。”
麻井直树也很小声地说道:“他就像我我活着的意义,就像耶稣之于基督徒,我可以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但是我无法接受他不存在,从我的内心自私点说,需要我救的那些人,就像社会强加给我的高帽子一样,他们对我来说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是你要知道,我的父亲楚瞻宇当时救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对他来说也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楚斩雨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不近人情,他轻轻握住了麻井直树的手,“我希望你能尽快想明白。”
此时他也距离楚斩雨很近,从这个角度看去,楚斩雨的皮肤光滑白皙宛如稚子,一点旧年的伤疤都看不见。
这位年轻的长官,怎么看都和他的母亲长得更像,尽管泰勒也是麻井直树的救命恩人,但他私心希望能从楚斩雨的脸上五官里找到一点和楚瞻宇相似的痕迹。
因为他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凌晨,天边显现出鱼肚白,倒塌的钢筋横梁里陈列着断手断脚,地面上垒了几厘米厚的血液,刺鼻得像红锅汤底。
而那个中国男人蹲在废墟旁,把他们兄弟俩背着带出来,领着一群人组织撤离,不顾污渍地到处寻找可能生还的人时。
那会麻井直树眼皮都掀不开了,耳边只有诚三郎急切的呼喊,和逐渐黑下来的视野里,男人的背影,就像一道喷薄的红日。
现在他又感觉出楚斩雨和他的父亲虽然外形上只有三分像。
但是灵魂的底色实在是太像了。
为何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他想起楚斩雨问他:“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明知您是被我背叛了的恩人之子,却还一点都不避讳和您来往?”
“那是为什么呢?”楚斩雨问道。
“其实答案很简单啊,因为我很愧疚,一直都愧疚,令尊令堂的死成为我心中亘古的阴影,我恨当时没有别的选择给我,我宁愿把我的命赔给您,虽然您说我的命不值几分钱。”
“一个背叛者的命,当然不值几分钱,白送给我都不要,可是一个忠诚于政府和人民的战士,他的生命可是高贵无比。”楚斩雨说着不禁笑了,“你怎么还在想自己的命的价值,命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麻井直树心想:我只是过不了我心里的坎罢了,他这时发现楚斩雨穿着格外正式的军礼服,像是出席什么正式场合。
“刚刚我去了部长家里。”楚斩雨言简意赅解释道,“现在又要去科研部,懒得换衣服,就先这样吧。”
说到换衣服,麻井直树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麻木:难道说楚斩雨回家睡觉的时候,自己也要跟着去吗?感觉有点冒昧。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锁链,尝试发力勒了一下,发现竟然没办法弄断,这金属材料,怕不是用美国队长的盾牌做的。
仿佛是看出他的内心所想,楚斩雨说:“放心吧,我让人在卧室里把你的床都铺好了,你不用担心没地方睡。”
麻井直树:“……”
戴着食物法器的赖先生坐在观测室的转椅上,面色凝重,身上散发出烤肉,洋葱,奶酪,混合起来发酵后的味道,让人敬而远之,墨白猝不及防被这味道袭击了一下,识趣地关闭了嗅觉系统。
赶到现场的斯通博士也是一脸严肃。
“怎么样?调试好了吗?”
墨白矜持地问道。
她不能不矜持,在这波群魔乱舞的人里面,就算凯瑟琳这样的头号女流氓来了也会被衬得像黄花大闺女。
已经变成半个婴孩形的蝴蝶核心镶嵌在HME巨大的机身背后,如人身上的一颗红色肉芽或者红痣;墨白很担心这东西会忽然变成支配者出来大搞破坏,况且还被安装驾驶员在背后,如果支配者在这个位置醒来,那就是呈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格局。
“大可不必担心!”斯通博士说,HME的驱动核心键位是他搞出来的。
虽然和斯通不算很熟,但是起码认识,此人虽然很自来熟,但是和一边的赖先生相比,实在是太碳基生物了,墨白头一回看个不相熟的人这么亲切。
只见赖先生身着一身铠甲……没错,就是铠甲,很中世纪的那种铠甲,腰边横着一把佩剑,往那一站,如同冥府降魔主,真是地下太岁神,更要命的是……
赖麒允大口吃完三明治,一双油手在自己的黑色长筒丝袜上擦了擦。
没错,是那种黑丝长袜,他还穿着一对黑色的直筒长靴,秀出一双布满腿毛的粗壮大腿,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抖动。
周遭人看他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眉毛都皱得能夹死蚊子,赖先生品味独到,不以为然: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这石头正在孵化。”赖麒允说,“但愿它能变成之前那个可爱的小美女,诞生的时候说不定会是未着片缕的诱人模样。”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投来担忧的眼神,都非常发愁科研部的外部形象。
“第一次和支配者这么近,距离近得快并肩作战了,有点不适应。”即便隔着战斗服,墨白的后背也能很清晰地碰到蝴蝶核心不平的棱角,但是并不硌人,反而有种奇异的柔软,如躺在美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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