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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鸣瀛看来,她却是狂笑,疯狂的将要喘不上气,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
好一阵儿郑琳佯才恢复正常,傅鸣瀛手上的动作继续,刚才那姑娘没有一起拿毛巾过来,他就从怀里取出手帕给郑琳佯擦脚,同时十分平淡的说:“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给你的药你按时吃。”
郑琳佯有些哀怨,她指尖轻轻的推了把傅鸣瀛的肩膀:“你那好弟弟能疯,我不能,真是厚此薄彼。”
傅鸣瀛知道她说的是威廉,故而苦笑:“他发疯,伤的是别人,你发疯,伤的是自己。”说着,他抬起郑琳佯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拿了一旁的酒精爽快的浇在郑琳佯的伤口上。
郑琳佯疼的有些扭曲,可习惯问题,她发不出任何呻吟了。
傅鸣瀛利落的消完毒,撒了药后将纱布裹上去,而后才拿了小凳子坐下,两手捂着前妻的脚为她取暖。
郑琳佯缓过来不禁落泪:“时时不在我身边,我整天整天的见不着她,没有人提醒我吃药,就是说了我也不想吃……”哭了好一阵儿又悲哀:“老傅,我老了,我能感受到我没有几年的活头了,可这场戏我还看不到个边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或者是疯的没有自我了,你也不要懈怠,别把真相告诉时时,就让她这么恨我吧,把戏演完,让她离开。”
傅鸣瀛心尖儿上颤了颤,外表还是装作镇定自若道:“你不老,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小我五岁呢昂,永远都是小姑娘。”
“我刚说的后半句你都没听啊,老不老这事儿重要吗?”郑琳佯气笑了,左脚轻轻的蹬了傅鸣瀛肚子一下,“闺女都要嫁人了,我还什么小姑娘。”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又拧得像个中国结一样,戳了戳傅鸣瀛的嘴角:“程菱是小姑娘,算算时间,跟了你也不少时候了,你说我也是奇葩,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老婆了吧?那小妖精伺候的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不用管。”傅鸣瀛并不抬头,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郑琳佯的脚背。
“怎么能不管,我告诉你傅鸣瀛,我不在乎你喜欢谁睡了谁,你必须得给我保证,除了傅疏愈那个小贱种之外,你不能再有别的异生之子,否则,我就算是死,我也带着这群小贱种们一起死!”郑琳佯一面痛哭一面瞪着眼威胁。
傅鸣瀛张了张口却无话,捧着她那张瘦削苍白的脸,擦去上面浑浊的泪水,好一阵儿才缓过来道:“她生不了了,你放心。”
听到肯定的答复,郑琳佯却依旧默默,哭不出声也笑不出来,可怖的嘴角反复撕裂又愈合,到最后是靠在傅鸣瀛肩上淡然:“她原本有更好的前程,虽然是个墙头草,可这乱世之中不会耍点儿小聪明也是不行的,我毁了她,死后一定下地狱,就只靠你能对她好点儿给我减轻刑罚了,其实她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可偏偏就是输在爱你这点儿上了。”
傅鸣瀛凑近郑琳佯的额头,无声的哽咽着吻了吻:“你是我老婆,我只要你。”
郑琳佯嗤笑,怀抱却也更紧了些:“别说这个了,时时那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进不得退不得,最近她倒像是习惯了,不吵也不闹,乖乖的订了婚,身边的人也还算得力,小写给弄来的梁森算一个,老二那边又送过来一个小姑娘,叫秦柯的,干活都利落。”
“老二?”郑琳佯听到不妥,不由得抬起了头,对上傅鸣瀛因疲惫深深陷入的眼窝,沉吟片刻道:“老二啊,那你还是好好查查那姑娘的底细,虽然这些年来,老二不争不抢默默无闻,但你也清楚,他是个心有成算的,再加上现在傅鸣棋回来了……你要牢牢的记着,老二媳妇是怎么死的。”
“人又不是我杀的,鸣堂自己也明白,这就是命啊。”傅鸣瀛将妻子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郑琳佯苦笑笑,摇了摇头,“他一辈子过的苦,好不容易有个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又早早离去,人死了虽然不关咱们的事,可难保他不会怪罪到你身上半分,我知道你们是兄弟,四五十年了总有感情在,可是鸣瀛,架在这家族天平另一端的是咱们的女儿,咱们唯一的女儿。”
“罢了,我都明白的,你好好养病,外面的事、就交给我。”傅鸣瀛轻声道。
院内安静了一会儿,夏夜知了的鸣叫声格外清晰,但这声音却又是嘶吼一般的,让人听了悲恸,听了发疯。
郑琳佯忽而唱起悠扬的童谣,声音婉转细腻,手里空空拍打,仿佛怀中有个酣然入梦的小婴儿。
一曲唱罢,刚想接上下一首,又被傅鸣瀛黯然止住:“别唱了,别再坏了嗓子。”
“我想时时……”郑琳佯泪如雨下,”我好一阵儿都没见到她了,她怕是恨死我了吧,我这个妈当的,还不如养母,连自己女儿的婚宴都去不了……”
傅鸣瀛神色一瞬悲哀,不由苦笑:“你还是不去的好,时时她……并不开心。”
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可真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肝肠寸断。
郑琳佯修长的指甲几乎刺进傅鸣瀛的皮肉里,她愤恨砸拳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像我说的,从我肚子里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亲手把她送走!总比留到今天让外人糟践的好!”
“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傅鸣瀛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约是自己的身世,他深深叹了口气:“至少,时时曾经真的快乐过,这一辈子也就值得了。”
“可是现在,她的快乐要被毁掉了,老傅,你不忍心自己动手,我也输了,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郑琳佯喃喃道。
“让她是傅家人,可又不是。”傅鸣瀛沉声道。
“千万不能再心软了,再心软下去,就是害她。”郑琳佯通红着双眼,两手捧着爱人面容。
“好,好……”
傅鸣瀛别过爱人,走出院门时,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钟楼。
晚上八点多钟了。
管家从后面送出来,邵勤与他并排走,直到出了大门才跟到傅鸣瀛身边,傅鸣瀛看着这个共事多年的老伙计不由得笑了笑:“纪槟,你确实变了样子了,时时见你、居然都没认出来。”
管家微笑着点了点头,谦和道:“小姐尊贵,何必记着我这么一个无用的老人。”
“可别这么说,好像我闺女为难你了似的。”傅鸣瀛摆了摆手:“论理,她从来敬你是长辈,轮情,她小时候你还抱过她呢,那时候就喜欢粘着你了,前些年回来见了你一面不还乖乖巧巧的管你叫声纪叔叔?我听人说,她私下里还给你和邵勤起了个外号,诶,你是左还是右来着?”
邵勤无奈的笑笑,手指戳了戳傅鸣瀛的手臂道:“师父,我是左。”
“昂,邵勤是‘左护法,你就是‘右护法了哈。”傅鸣瀛大笑道,短暂又叉着腰淡然,瞥了眼院子里面:“等她真的不在了,你就去把脸上的疤修好,回家来吧。”
“是。”纪槟颔首。
而后,傅鸣瀛回了家,在路上依旧沉吟,他想说些什么,哪怕只是闲聊,邵勤在后视镜里看了他无数次,他却始终没能开口,最终也只能作罢。
回到家,远远地就看见三楼上女儿的房间落地窗上映着两个人的背影,傅鸣瀛每每为此松一口气却也不安,他见到儿女手中都有一瓶红酒,犹记得这种酒的度数还不低。
一场婚事倒是把姐弟俩的心连在一起了,大半夜的在房间里偷偷买醉,傅鸣瀛向后招了招手,新管家老刘立刻上前。
“再过半个小时,不,就十分钟,给两个孩子送醒酒汤去,还有,澄澄酒量不好,喝完了就闹,让他别欺负姐姐,到后院去拔两颗草解解气得了。”傅鸣瀛叹气道。
老刘点了点头走开了。
傅鸣瀛再度隔着窗户看了看两个孩子欢快的背影,想起还没完成的任务又皱眉,踱步一阵儿,还是去了南楼的楼中小院——回来之前他就跟现任“妻子”陆茵茵说了,要她在那里等着,商量孩子的婚事,想来她现在应该是欣喜若狂的,殊不知她一念之差却把孩子推进了火坑。
小院顶端的天窗送进月光,很快也被乌云笼罩住,云团奔涌间狂风大作,从中闪耀出压迫的蓝色光芒。
陆茵茵天生胆小,听见打雷都害怕,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在害怕之外又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姿态便异常古怪可笑。
一面哭,吓的打颤,一面又捂着嘴巴笑。
程菱无语,暗暗念叨着自己可怜,平白无故被捉出来就罢了,还要看这个抢了自己位置的罪魁祸首表演着无聊的节目,可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每当陆茵茵回头的时候,她比公司前台见了大客户还要端庄得体。
直到傅鸣瀛出现。
“老傅……”
“老公!你回来了!”
程菱还没来得及打句招呼就被陆茵茵抢了先,心中不悦,可怜还不能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插队的兴奋的冲向自己的爱人,树袋熊似的扒上去死也不松手。
“好啦。”傅鸣瀛有些无奈,可一想到再不多久陆茵茵就该泪眼朦胧的求他了,他又想笑。
于是这样的情状在程菱的眼里就成了日久生情,陆茵茵赢就赢在抢先生了一个儿子,不觉眼气、心酸,这些都促使程菱短暂的忘了自己身份,悲愤离开,风吹干泪痕。
傅鸣瀛没理她,只管把陆茵茵抱回桌子上放下。
“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的学做你的夫人,省的出去给儿子丢人。”傅鸣瀛冷笑笑道。
陆茵茵心里高兴,毫无察觉,仍旧抓着丈夫的手臂叽叽喳喳个不停:“老公,澄澄的婚宴什么时候办呐?我看还是趁早吧,正好,时时刚办过,咱家也算双喜临门了不是,你不知道外人有多羡慕咱家呢,我今儿从婚宴上回来的时候,那好多人都指着我说好福气的,能讨到寒家这样的儿媳,高门大户出身呐,寒家是做珠宝生意的,看着就贵气,今儿亲家来的时候身上那一摊,我都替她脖子累,临走的时候送了我好几串呢,程菱都跟我说了,寒董事长的珠宝都是自己设计的,她设计一套啊,价格至少都在五百万以上,这还是亲戚朋友登门来求了她才会做,低于这个价格的珠宝她看都不看一眼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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