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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傅在接到我电话的那一刻是惊喜的,但在听我说完缘由,他沉默许久。
“时时,如果爸爸跟你说,不建议你再和她相处,你会怪罪爸爸吗?”老傅略显疲惫的说。
我明白老傅的意思,当初,林阿姨所说的最后一笔钱就是老傅给的,老傅就是要她走得越远越好,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一再跟老傅保证永远都不会再见我,可这还不到三年她就又回来了。
我也为人父母,我当然可以理解老傅,如果有一天我也无可奈何的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人家却把我孩子身体养坏了,即使我孩子对我说养父母对他很好,我心里也不会舒坦的。
可作为孩子,我实在没办法割舍对养母的感情。
“爸,道理我都明白,但我……”
“好了,爸都明白,你既然有这份心意,爸也不会阻拦你,你先回家吧,林家那边的事情交给爸来处理就好。”老傅轻声说。
“好。”我应道。
此后五天我都回家养病,不跟陆茵茵吵架,也不挑其他人的毛病,只希望老傅心里能好受一点,但老傅是舒坦了,表哥又闹起来了,不管怎样就是看不顺眼,时常戳戳我的脑袋质问我:“她回来干什么?抢你抚养权吗?咱家绝对不让啊。”
其间小叔来找过我,他和二叔都因为我的事情拖延了回公司的日期,不过我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和二叔对我的不同,他很慌乱,虽然表面上装的很好,可不自觉发颤的手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最后两天的时候后背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及时又腐烂化脓了,高烧不退,不得已搬到楼上的空房间去趴了两天,我在楼上躺着的时候,小叔就搬着凳子坐在我旁边给我讲故事替我解闷,手里总是要抓点什么东西,趁我不看他的时候,他一定要使劲捏捏手,手上的戒指烫手一般,时不时就要拿下来晾一晾。
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或要跟我坦白,但他恐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我还是可以理解他的,所以没有为难他多久,便从抽屉里拿了给童童的生日礼物给他。
傅疏童是小叔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小婶偏心的最狠的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叔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低下头狠狠地松了口气,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戒指不烫手了,戴好了,他拍拍我的头把我哄睡了。
真是的,好像我能把小婶怎么样似的,他倒来这里拿自己的半生情谊来保小婶的命……
躺了两天,我伤口好的还算快,林家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退烧了,经医生仔细叮嘱过后,我在梁森和邵勤的两重保护下来到现场。
荒坟都迁走了,杂乱无章的垃圾场也被收拾干净,陆澄澄以后想躲算是没地方了,除非他跑山上去。
据邵勤所说,老傅买下了这边一整块地皮,把这地方规划成了一个新型开发区。
开发区中心先由小叔手下设计一番,简单赶了个小型度假村出来,争取在林家人回来三天内就宣传开业,好在这里有座山,多一件旅行项目,最后成果出来不会太差,因为现在是暑假,旅游旺季的缘故,现在网上报名预约的游客已经爆满了,让这地方迅速热闹起来不是问题。
第二步就是二叔动手,解决吃住的问题,他圈下了距离林宅很近的一片建造公寓,这些年想来临江打工的青年很多,除了家里有钱的,想在市中心买房简直是难上加难,建筑租赁公寓就不愁没人来,赚钱不是问题,不过因为时间关系,这些建筑完工至少还得个一年半载的,二叔就先叫人修建菜市场之类的,最后在边缘敲定了一块场地预备再在这里建一个柯霖时代城出来。
最后是老傅负责,晨星的学生越来越多,校区逐渐老化不是办法,跟校董会其他董事商议一番后,共同决定把晨星小学部的新校区建在这边,不仅让这里多了些孩子的欢声笑语,二叔的生意也更好了些,租赁公寓还没建好已经有很多家长过来打了照面说要定几间。
邵勤说着说着不由得就想夸我几句,我闹了这一通,仔细计算下来家里不仅不会亏钱,甚至可能因此大赚一笔,最近有好多叔叔阿姨抓着老傅就问到底是怎么抓到这处商机的,羡慕的眼睛都发光。
我苦笑笑,实在难以把这功劳拢到自己身上,若换了别家,生意还真不一定做得成,还得是我傅家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什么都做得出来,否则就像这公寓、度假村这些工程外包出去,成本就要贵不少,想回本就难了。
我将这地方巡视了一圈,道路什么都收拾齐整了,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看起来什么都到位了,我也该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林宅是我的家,也不需要用外人了,我还是自己打扫的好。
叫梁森把其他人都叫回去休息后,我独自一人进了林家。
大门还是像我上回来那样挂着锁,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再次见到林阿姨了。
曾经跟林阿姨、跟写哥一起住在这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写哥好像还在我眼前、笑的眉眼弯弯,抱着我跟我说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可脱离幻想,就是他在漆黑的夜里捂着心口低泣,最后在我眼前被推进手术室,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刺耳的机器声就传了出来,没多久被推出来就成了冰冷的尸体,最后变成一块碑。
林阿姨好像还把我抱在怀里轻松的哼着童谣,手里包着代表阖家团圆的饺子,可脱离幻想,就是林阿姨被上苍折磨到疯癫,她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后没多久就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利刃穿破心脏,孤独的死在角落里,也变成一块碑。
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的,好像也就只有墓碑上的名字。
我的手指轻轻抚上大门上的铁锁,灰尘附着在手上,我仔细看了看铁门上拿小刀刻出来的划痕。
我每长高一点,写哥就会在门上刻上一道。
我细细抚过每一道划痕,末尾时心酸又将划痕填满。
我擦了擦手,抹了把眼泪。
可就当我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余光中,我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这地方还没开发完成,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过来的,工人们也早都走干净了,就算是落下了什么回来拿,按理说也不会经过林宅,而梁森说好了在停车场那边等我,就算有事也一定会先给我打电话,那这个人影会是谁?
说不怕是假的,我立刻警觉,从口袋里摸出小刀。
“谁?”我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根跟过去。
那边没有回应,连脚步声也轻了,好像比我还害怕一般。
被人跟踪也不是没有过的,以我的话来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家里有蜘蛛,看不见它反而比看见了更难受,虽然害怕,但我总要先把蜘蛛找到了才有机会反击,对待那个人影也一样。
依照以前的记忆,我可以确定他拐过的那一片尽头就是山沟,不想摔得满身泥,除非他跳墙进林宅去,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林宅上下有两层,围墙足有三四米那么高,但除了这两点之外他就别无选择了,最终结果只能是跟我硬刚。
我的目的只是看清他的模样,并不想把自己的命都搭在这里,怕自己贸然进去会被埋伏,我连忙先退后两步找个墩子挡住自身,看看四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没拆干净的砖墙,窜到那里去能挡住自己也能看清角落里的情形,事不宜迟,我赶忙捏后捏脚的钻到那片砖墙后去。
我一边准备探头窥探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梁森发消息,不过就在我抬头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手机也差点掉到地下去。
天有点黑了,那人又在阴影下,我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脸,但他手上带着的那一串黑玛瑙我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高辛辞的东西。
那他某次生日时我送给他的,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碰都不会让给别人碰一下,有次赵看海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没摔坏,高辛辞都差点把他的手给拧下来,所以他绝不会把那东西交给别人的,只能是他,他偷偷回来了。
来看我吗?我忽然就理解了他的不安。
亏我还没来得及给梁森发消息,是高辛辞的话,我一定要亲自堵他才好!我一定要问清楚,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为什么那么久我连他的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消息,为什么连手表都要送回来,是不是不想见我。
我现在什么都不怨了、不恨了,只求他不要丢下我,我根本离不开他……
高辛辞躲在那里,向前无路,他只能向外探了探头,没有看到我的身影,他有些疑惑,正要再上前,我抓住机会就往出冲。
“高辛辞!”我喊道。
他抖了一抖,做贼都没有这么心虚的,听见我的声音从围墙那边传来,他连回头都不敢,从巷子里钻出来后就赶忙往出跑。
我跟不上他,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缩小,顿时心酸、苦闷、埋怨的意思控制不住的往出窜。
“你要是再跑就分手!我说到做到!”我脱口而出,虽然说完就后悔了。
高辛辞果然定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我实在忍不住,红着眼眶过去找他。
他攥紧拳头,好似在极力忍耐什么,肩头颤抖,寂静的夜里,我甚至能听清他微弱的低泣。
怪我,我明知道他最听不得分手这种话的,他很少哭的。
“对不起,我……我不是真的要分手,我是……”我手指一点一点探到他的肩头,可还没能触碰到他的脸颊,他却忽然转过身。
“你还敢提分手。”
“诶!你干什么……”
高辛辞拦腰抱起我,眼看着附近的遮挡的宅院只有林宅一个,他带着我横冲直撞来到门前。
林宅的门锁年久未修,说它是摆设也不算夸张,高辛辞一脚下去,那把锁顿时落在地下摔得粉碎,别说是锁了,就连木板门都摇摇欲坠。
说来我还真是有些害怕,我躺在他怀里,紧贴着他宽大的胸膛、炙热的体温,我听得到那颗心正在挣扎着跳动,恨不得突破血肉捧出来展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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