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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有一员楚将,武艺超凡,镇守边关三十年,
从雄武的将军,变成了垂垂老矣的白发人。
中原市坊罗亭贵,龙城十年无人至。
提笔家信何处寄,汉家儿郎苦边疆。
这是那位将军的墓志铭。
他就是杨门的先祖,河北人,杨燕。
他的独脚铜人槊,配上绝技煞鬼神,一度威压漠北。
杨门有此神功,本该大放异彩,但可惜,此武艺要求太苛刻,后辈不如先祖也。
加之杨燕一直镇守边关,远离权力中心,自是朝堂无人,最终成为开国二流将门。
太平本是英雄定,何见英雄享太平?
几十年后,他的六世孙,战场神将杨双,竟然沦落到投降异族。
以保家卫国为祖训的杨门,被大楚诛杀全族,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于是,在突厥人的势力中,有了一支特殊的楚人力量。
它盘踞在河套地区,拥有一座宏伟的城池。
这里相对中原,政治清明,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太多的规矩。
喜欢种地的,就去种地,愿意牧马放羊的,就去游牧。
当然,隶属于阿史那哈蒙的南王城子民,必须替他们的首领打仗。
在长达十几年的战争史中,南王城的军事集团,大小几十战,先后击破突厥本部,助哈蒙登基大汗。
随后在东胡战场,在高句丽战局,在西突厥,在高昌等地,皆是骁勇无比。
他们一直是突厥人眼中,最能打的强兵军团。
南王城的兵卒,也是这么认为的。
三万五千人的军队,在对抗楚帝北伐的战役中,战绩斐然。
古河沟逮住七皇子项济,消灭了此人七成的兵力。
定襄城下,南王大军本部,击溃大楚骑兵,破敌数万。
下沟子洼地,楚人数次突围,皆被打的抱头鼠窜。
更不用说,罗浮山、太原郡皆所向无敌了。
河套平原的兵卒们,追随着杨双,一直以天下第一军事重镇自居。
但此刻,南王城的骑兵们懵了,被干懵的。
来自建安军的恐怖主力,龙骧兵团。
自出小粟关来,全军追着南王城大军杀,并且是毫不讲理的那种。
小粟关下,大军血战一天一夜,打得南王城兵卒,刀都提不起了。
龙骧军的实力,令整个突厥大军侧目,太强了!
龙骧军的斗志,更是令突厥人感到颤抖,那是地狱来的猛兽。
南王城大军,一度退兵三十里,一点作用都没有,龙骧军卯上了征南大王,不死不休。
肖原滩,这里曾经有个村庄,但如今已经毁于战火了。
此刻,肖原滩的十几里谷地上,两支并州道战场最强,
甚至是整个天下最强的军团,正在血肉厮杀。
连带后勤人员都算上,不超过两万人的龙骧军,已经找南王城军团血战第四场了。
强军不能战三阵!龙骧军已经打破了这个规律。
塞上狼烟,雪原滚滚。
马蹄如雷,山河怒震。
骑一营三支恶狼,带着哲林人这支猎狗,依托着猛将张马的四旅步卒为核心战术。
不停地在撕咬南王城大军的血肉,这一路,双方都损失惨重。
但龙骧军跟发疯一样,奔的就是同归于尽,那燃烧的军人之火,让南王城打的畏手畏脚。
如果说死战是龙骧军的态度,那骁勇善战,就是龙骧军的本事。
这四支步卒,大盾如山,长矛如林,千人如一,排山倒海。
张马不愧是名将,很会利用十六营步卒强大的封锁能力,如同张开獠牙,
将南王城的兵卒围困在阵中,从而在局部让敌军四面受敌,活活绞杀。
南王城的兵马不是没考虑救援,只是猛将张马的步卒强度太高,骑兵根本破不了大盾阵。
加之外围的四支骑兵,配合到位,撤退如风,行军如龙,弄不好还要被他们冲成残废。
南王城三个万户,加上杨双的本部铁骑,已经被这种节奏打的疲惫不堪了。
虽然,突厥人的总体战力上,依旧是稍稍占优势,但数万大军搏杀,这点点优势,并不能成为胜势。
“嗡嗡嗡嗡!!!”
战场之上,牛角号低沉而苍凉。
杨双再次带着疲惫的身躯,冲阵而回,
黑鬃马王低头,马蹄踏雪,气喘吁吁,偶尔嘶鸣,打个大喷嚏。
一身玄甲,面容木讷的征南大王,看不出表情变化,痴痴的望着远方战场。
刚才就是他,率领本部五千骑兵,化解了龙骧军大将青龙的猛攻。
这位武川镇李氏的猛将,企图消灭乌池河流域的兵马,情况危急,杨双不得不动手。
青龙李兴很狡诈,从不与他久战,稍一情况不对,立刻溜走。
杨双数次欲强杀青龙,但他的护卫铁骑悍不畏死,加之青龙总是避而不战,征南大王打的很憋屈。
还有几次,甚至想利用骑兵,将杨双围死,可惜最后都没有成功,被杨双突围而出。
但这种情况,实际是很危险的,导致杨双不得不减少出击的频率。
“嗡!”
“嗡!”
“嗡!”
……
雄浑的号角声,在这片茫茫山峦间响起。
肖原滩北方十几里的地平线尽头,烟尘滚滚,旗帜连绵。
大突厥国的援军,来了!
杨双的眼眸里,闪过异色,
楚人强悍,竟然打到突厥人派遣援军了?
霍长真怕南王城大军有失,派遣四万精锐援军,星夜赶来。
随着这支生力军到来。
战场情况发生质变,杨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木然的坐到狼图腾黑轿上,仰天而躺,不禁眼眸惆怅。
项济、周云,真楚人之雄也!
南国如此糜烂,竟然气数未尽?真是可笑。
远方战场已经发生了变化,龙骧军发现了突厥人的援军。
他们四支骑兵反应迅速,猛然冲击南王城的军阵,给步兵拉开距离,创造机会。
河套地区的北狄国兵马,也被打懵了,
此等拖住敌军大好时机,竟然看着龙骧军离去。
杨双不禁一阵叹息,士气低迷啊!
当然了,最终结果是改不了的。
龙骧军骑兵能跑,步卒就别想了。
九千多的靠双脚走的楚人,不可能逃的过突厥骑兵的追击。
残阳如血,
红日靠山。
肖原滩上,到处是残肢断臂,尸体铺满谷地,无主的战马四处晃荡,一片狼藉。
背着山坡的高地之上,龙骧军红色的旗帜飘扬。
一万多楚人,全部加入了建营的队伍里。
一时间,肖原滩楚军,鸡飞狗跳,咆哮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你奶奶的,搬沙袋啊,脑袋有包?”
“要石头,找石头,沙袋你大爷……”
……
龙骧军的大纛之下。
一匹大杂毛马上,五十多岁的老将,张麻怔怔的,麻木的望着远方。
他的手在抚摸一团蜷缩的黑色羽毛,这是一只受伤的山鹰。
前两天跟突厥人大战后,在突厥捉鹰人毡包的门口捡得。
“李小郎官,咱们这算不算是完成军令了?”张麻叹息道。
群山环绕,大道独行。
如同黑色海洋一样的突厥人军队,战马踏着碎步,远远的包围了肖原滩。
李宣从后背拿出一册楚纸,笑着记录了几笔,自嘲道。
“军令倒是完成了,现在要思考,咱们怎么活了,哈哈!”
闻言,张麻不禁愣愣的苦笑,心中暗自嘲讽。
【怎么活?你觉得还能活吗?】
孤烟残军。
肖原滩上,龙骧军的旗帜迎风飘扬。
远方,突厥人的号角响起。
“嗡!”
“嗡!”
马蹄如雷,响彻这方天地。
太原郡。
镇北军大营。
太原城上游十里,汾水河畔,赫然立着三座大军营。
刘仁基没有进太原城,护龙司跟皇城司双双警告后,大军绕太原而走。
羽林军自洛阳怀死志而北上,一路先破了任道行,随后又跟突厥人打了几仗,震退了突厥可汗,可谓连战连捷。
加上刘仁基治军,赏罚分明,唯才是举,提拔了不少厉害的将官。
几个月下来,十七万楚国官军,士气高昂,大有一股雄兵护国的架势。
白鹿庄,昔日丁家养鹿的大片沿河膏腴之地,此刻成了刘仁基的驻地。
一杆三丈高的,仙鹤底纹,朱红玄文旗上,赫然写着。
镇北上将军,刘!
大纛之下,六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目光炯炯,精神饱满。
就在昨日,太原郡里,大楚的各权贵节度使,包括丁宏度、上官虎等,全部来觐见了上将军刘仁基。
书生披甲驱单于,满朝相公惨戚戚。
镇北军上将军,独立校场,侃侃而谈,好不威风。
此刻,坐在帅帐里,风度翩翩的文魁郎,就是北上楚军眼里的神。
“呃……呃!”
雄壮的项正吐得反胃,在护卫们搀扶下,进了帅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一众去过太原的护卫们也不好受,一个个额头发黑,精神状态不好。
“叫你们别进城,硬是不听?”帅帐之上,刘仁基忍不住讥讽这位项家的少年将领。
“太……太过分了,太原守军太过分了。”
项正双目斥候,眼眸充血,咬牙切齿。
太原城里,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分。
那城南、城北最后放出去的几万楚人,骨瘦嶙峋,眼神空洞,
有些人呆愣着眼眶,手中拿着黑色的残肉,项正一看,当场呕吐。
那些已经不是人了,是牲口。
太原郡的几个官员,交接好户籍资料后,当晚自杀了三个,还有一个也变的神神叨叨了。
刘仁基面带冷笑,眼神中是决胜千里的自信,他拿来茶水,递给项正。
冷冷的看着,这位刚正的宗师将军,说道。
“太原本该丢的,现在守住了,怎么守的,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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