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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江母,插着腰不停的咒骂衍阴:“狗道士,算的什么破卦!狗屁倒灶的,满口喷粪的玩意儿!这地方就是骗人的!若不是大理寺的人来,定要捶他一顿!”
江上弦见她如此气愤,心下一松安慰道:“算了,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还好今日没有被骗了钱去。”
瞧着她这中气十足,健步如飞的模样,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江母‘呸的一声:“他还敢要钱?没打他就算他命大!”
她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八卦:“你说大理寺来查什么案子?一个月老庙能扯上什么案子?方才那位上官,瞧着倒是长得极好,我还没见过长那么高的人呢,这一顿得吃多少粮食……”
江上弦哪里敢说自己的猜测,至于那位上官,刚才她都没抬头看人,全程只看到深绯色的官服和一双黑色皂靴。
看那双皂靴的大小,想来应当是个大个子。
大理寺、刑部这两个地方不安全,容易扯上人命,她不想被这位上官记住,所以一直低着脑袋,用满是油烟味的包头巾对着人。
好在路程短,江母的喋喋不休在抵达乐仙楼的那一刻被迫停止。
此时已经过了申时一刻,江上弦迈进乐仙楼的脚都带了心虚,后头休息的伙计也都已经出来了。
“江师傅回来了。”
王掌柜的声音响起,江上弦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来,翘班被领导抓包的感觉,跟逃课被老师逮住差不多。
“王掌柜,奴有事出去了一趟,今日奴会酉初再走…”她觉得难堪极了,第二天上班就翘班被逮住,太社死了。
王掌柜呵呵一笑,很是大度:“无妨,反正方才也没有客人,只是,不知何时能吃到江师傅的新菜?”
只要有新菜,这都不算什么事儿。昨晚上他已经问过侄子了,江师傅教手艺很认真,半点不藏私。
是个实诚人!
“今日只怕是不行,这是道功夫菜,费时间。”
江上弦暗暗叹气,她竟然把佛跳墙给忘了:“掌柜的,奴先去后头了。”
“好。”
小灶房
八荤汤底已经熬了将近三个时辰,浓郁的香味飘的整个院子都是。
见她回来,王碗赶紧过来报告:“师父,那锅东西都煮烂了。”
“哦?!”江上弦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掀开锅盖,浓浓香白雾和热气,随着浓郁的香味儿溢出。
用一旁的圆勺捞了几下,确实都煮烂了,搅动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阻滞感,这是出胶了。
面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来:“拿个干净的陶罐来,再拿块干净的麻布来。”
“哎!”周英在这方面最是机灵,立刻取了过来:“师父,怎么弄?”
“用布把这些渣子都滤干净,汤都装到陶罐里去,仔细些,一点渣子都不能有。小王,将早上剩下的猪蹄、鸡爪、猪皮、排骨拿过来。”
江上弦派完任务,自己拿起黄酒到了另一口空灶前:“小李,过来烧火!”
佛跳墙的汤底是是非常磨人的,周英正在滤的只能算第一遍汤底,现在则是第二遍。
起锅热油,把焯过水的荤肉倒进锅里翻炒后,倒入黄酒继续翻炒一会儿:“来,再拿个干净的陶罐来。小周,弄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周英手上用力一挤,将剩下的汤汁全部挤出。
用了这么多肉才熬了这锅汤,他是半点不敢浪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王碗也怕他挤不干净浪费了,也拿了块麻布,将他挤过的再挤一遍,争取一滴都不浪费:“师父,这一道菜,用了这么些鱼肉,还没做完汤底,这得多好吃啊?”
“拿过来吧!竹垫呢?来,要拿过来!”江上弦重新起锅炒黄酒,黄酒必须炒了才能挥发掉酒精,若是不炒,炖出来汤汁就会发苦、发酸、发涩。
"能不好吃么?这一道啊,定能成乐仙楼的新招牌。”江上弦手上不停,乐呵呵的跟徒弟们说话:“等明个儿做好了,你们尝尝就知晓了。”
这一步要将所有方才炒好的荤肉、黄酒、滤好的汤汁都放在陶罐里炖煮3个时辰,必须在罐子里铺一张竹垫防止煮糊了。
虽然王掌柜说没事,可人最重要的是识相,因此江上弦还是过了酉时一刻,交代三个徒弟看好了炉子才放心下班。
王掌柜见她如此,心里很是满意。
此刻天色虽还大亮,日头却已西斜,从乐仙楼回家需得半个时辰,她得在戌初之前到家,否则宵禁时间一到,坊门就要关上。
坊门关了,想要进坊那就只有两个法子。
正规方法就是拿着通行证大摇大摆的进坊,不正规的就是偷偷爬墙了,长安城南边的坊市,墙都不算高,也就一米多不到两米。
就是她从没爬过墙,不能保证自己翻墙回坊成功,当然,更无法保证身手矫健翻墙的同时,不被金吾卫巡查的人逮住,因此走的比平常要快一些。
从安兴坊回永安坊,中间会路过景风门、安上门、朱雀门,在朱雀门拐弯进入朱雀大街。
这三个门都有监门卫的人值班,安全感满满。
过了朱雀大道便到了长安县内,想到今日月老庙的事,她没有走往常走的路,而是沿着人多且宽广些的朱雀大街,一直往南走到永达坊才拐弯。
此时,已过酉正。
纵是白日热闹的朱雀大街亦是行人寥寥,江上弦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白日里在灶房做菜只能站着,下午又去了月老庙,现下连续快走这么长时间,运动量确实超标。
她的脚底心已经有些发疼,双腿酸软,如果有手机,她保证,今天的微信步数绝对一骑绝尘。
转弯进入永达坊,才松了口气,这一路她总感觉心中忐忑,生怕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脑子里不时闪过衍阴古怪的笑,数次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只当自己胆小,被大理寺的人吓着了。
过了这个坊,前头就是宣义坊了,那儿有条清明渠。
长安城里,只要有渠的地方,便会有许多人,打渔、灌水、浣洗、闲聊。
可以说是多功能八卦集散中心,比现代小区里聚集在某棵大树下,说年轻人坏话的大爷大妈们专业的多。
这个时间,永达坊这样的民居坊内,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在自家屋子里做着夜幕到来前的最后工作。
她稳了稳心神,捏了一路的小刀,手心早已渗出汗来,刚想换个手,就听有人唤她:“小娘子,小娘子!”
“谁!”
她警惕的抬头,却是一鬓发花白,抱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裳,身形佝偻的瘦弱老妇,手里提着一桶水,那水已经洒了大半,沾湿了她的裙摆,老妇靠着墙擦汗,很是吃力的模样。
“阿婆唤奴何事?”
江上弦虽停下脚步,却未曾靠近,先前就说过,她是文科生,背书是必备项目,虽背书上头水平一般,但在这些与读书无关的事情上,记性颇好。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老妇。
“小娘子,老身家就住在这永达坊中,那边儿拐个弯儿便是了,不知小娘子可否帮老妇将这水提到门口?”老妇显然累极了,说话断断续续,不停的大口喘气。
“阿婆怎的不叫家人来帮忙?奴...天色已晚,奴着急回家。”江上弦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这边的情况。
“老身早年丧夫,一人将我儿拉扯大,前些年陛下打草原十八部的时候,我儿也去了,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如今,老身家中已无人了....”
老妇说的可怜,眼中隐隐落下泪来。
江上弦抿唇,手里的小刀捏紧了些,思索片刻上前用左手接过水桶:“阿婆,你在前头带路,奴帮你便是。”
“哎!”老妇叹了口气,捶着腰慢吞吞的走到她前头,口中不住的扭头与她说话:“多谢小娘子了,若非你心善,老身今晚只怕连口水都喝不上.....”
江上弦跟着她身后走了一段,却突然警惕起来,天色暗,永达坊中并非家家户户外头都挂着灯笼,她一时没瞧得仔细。
这时离得近了,兼之老妇不停转头与她说话,她倒是察觉出一丝异常来。
“阿婆...今年贵庚?”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老妇答得顺畅:“六十有三咯,数着日子过活罢了。”
“听说永达坊中,不少人在家中种些花草贩卖,不知阿婆家里可有种花?”
“老身这把年纪,干不了那活了,倒是在家里种了一缸子莲花,如今倒是开的正好,小娘子若是喜欢,一会儿折两支去顽便是....”
她的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重响,木桶落地,水溅洒出来。
“小娘子,出什么.....”
江上弦扔下木桶转身便跑,身后传来几声空响,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小娘子,你这是何必呢?”喜欢长安牛马实录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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