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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纯臣最终也没能把张世康怎么样,只是骂骂咧咧的,声称明日早朝定要参奏,让陛下评理。
这其实都在张之极的预料之中,别说张世康和朱正良,他跟朱纯臣也是从小打到大,陛下又能评出个什么理,多半也就是和稀泥。
宝贝儿子被敲闷棍,他没去成国公府闹事,也是这个原因。
吃过晚饭,张世康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咬着笔杆子好半天,也不知写些什么。
为防老爹偷看,甚至用印章做了蜡封,为了显示紧急程度,蜡封里还夹了一根鸡毛。
之后便神秘兮兮的将信给了自己老爹。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紫禁城内,皇极殿外早已站满了群臣。
文武大臣按照班次品级分作两队左右侍立,静静等待崇祯皇帝的到来。
少顷,随着随堂太监的一声呼喝,崇祯皇帝身着龙袍走上御座。
行完跪礼之后,鸿胪寺官高唱‘群臣奏事。
便有各部官员拿出奏疏来,有的为北方诸省的灾情要粮,有的是因为战事要钱的,也有又要粮又要钱的。
崇祯皇帝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对于臣子的奏对,只答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各地的战事、灾情等大小事终于议的差不多了。
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杨嗣昌出班请奏道:
“陛下,九边的饷银已经拖欠半年,就连关内负责剿寇的军队也已拖欠了三个月。
战事艰难,欠饷导致各部军队士气低落,有些军营已然出现哗变的迹象。
臣勉励维持,方才暂时压下。
再不发饷,臣担心……军情有变,望陛下为大局计,重议征剿饷练饷之事。”
杨嗣昌一直在外剿寇,五天前才从山西回京,为的便是饷银的事。
如今已经在朝堂上议了好几日,但崇祯皇帝迟迟未决。
辽饷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开始征收,目前几乎已成定制。
剿饷是去年在杨嗣昌的提议下才开始征收,当时下达的圣旨说只征一年,但如今一年到期,流寇却并未剿灭。
另外军力不足,编练新军也要花银子,只征辽饷剿饷已然不够,所以才又有了练饷。
杨嗣昌奏完便躬身等候崇祯答复,其余朝臣也都不敢多言。
气氛沉闷了许久,崇祯皇帝才叹了一口气道:
“非朕不允,去岁下旨,朕向百姓承诺只征一年,如今杨先生要朕继续征收,朕岂不是失信于民?”
言辞间不乏委屈,崇祯皇帝今年才二十八岁,对杨嗣昌格外尊敬和信任,称其为先生。
但即便新任,加征剿饷、练饷,仍旧让崇祯皇帝格外为难,说是痛苦也不为过。
身为天子,却要失信于天下,不仅要续征剿饷,还要加征练饷,这让天下的悠悠众口如何看他?
杨嗣昌低着头回道:
“陛下,国库空虚,只得暂时苦一苦百姓,臣也不想如此,可战事紧迫啊。
待臣剿灭流寇,局势必然大好,到时陛下可下旨免除部分赋税,百姓自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崇祯皇帝沉默,但似乎在犹豫。
杨嗣昌接着道:
“臣知道陛下仁慈,唯恐百姓受苦。
但陛下应当知晓,如今大明的田亩则多握于士绅地主之家,加征的饷银,百亩不过增三四钱。
加赋出于田亩,田亩又出于士绅地主,与普通百姓扰乱极小。
如此,不仅可以抑制土地兼并,又可得饷银一千余万两。
望陛下恩准!”
说着杨嗣昌跪倒在地。
杨嗣昌行了大礼后,六部诸多官员也有不少人先后拜倒在地,希望崇祯皇帝准奏。
崇祯皇帝本来还在犹豫,但见如此众多的官员都同意此事,顿觉压力。
“杨先生所言为真?加征练饷果真对普通百姓无甚影响?”
崇祯皇帝在问杨嗣昌,似乎又是在问自己。
加征如此庞大的数额,果真对普通百姓没有影响吗?
杨嗣昌眼珠子左右晃了一晃,将额头触地,犹豫了一下才道:
“陛下,田亩多出于大户,所征饷银自然多出于这些大户。”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解释道。
崇祯皇帝再次沉默。
天子不下决定,朝臣们也只得等待,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他低着头眼睛微红,表情有些痛苦。
良久,崇祯皇帝似乎终于做好了决定。
“朕……”
“陛下,我儿的脑袋被成国公的儿子敲了闷棍,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老记不起前事,言谈举止也与之前多有不同,臣怀疑都是被那记闷棍所至。
求陛下为臣做主,为我儿伸冤!”
崇祯皇帝刚打算开口准奏,英国公张之极突然从武将班列跳了出来,在大殿外嚎啕痛诉成国公害他儿子。
杨嗣昌扭过头来满脸疑惑,心道这英国公发什么疯,不知道现在在讨论极重要的事情吗?
文臣班列里不少官员也对张之极的动作侧目而视,疯了,肯定是疯了。
崇祯皇帝也大皱其眉,不知道张之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国朝的这些勋贵,历代天子其实都称得上优待,崇祯皇帝也是如此,毕竟大明这江山可都是这群勋贵的先人打下来的。
勋贵与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从哪方面讲,勋贵跟天子都比较亲近。
但就算再亲近,英国公也不该在朝堂议论大事时如此做派。
崇祯皇帝正打算出言训斥,成国公朱纯臣突然好像触电了一样,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
“张老二,你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朱纯臣本来打算等大事商议完,或者等退朝后再向天子告状,他实在没想到这张之极竟然先发起了进攻。
虽然现在在讨论大事,但倘若不理会,旁人还以为是自己理亏一样。
朱纯臣是越想越气。
“陛下啊!张之极家的老三,昨日当街行凶,将我儿右腿打折。
当街行凶,当街行凶啊陛下!
此子枉顾国法,天理难容,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求陛下为臣做主!”
朱纯臣带着哭音儿,无限的委屈。
张之极多鸡贼,论骂架他压根没输过,装可怜谁不会,张之极当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这是毁谤,他毁谤臣啊陛下!
臣是臣,臣之子是臣之子,如何以臣之子类比臣,倘若如此那昏君之子,岂不也是昏君乎?
此乃谬论也!
更何况,是他儿子先打的臣儿子,评理也得论个缘由吧?
两天前他家朱正良一棍子敲在我儿后脑,致使我儿当场昏迷。
此事不少同僚都知晓,说着瞧向定国公徐允桢。”
徐允桢从小就跟张之极穿一条裤子,更何况他儿子也被打了,自然站出来作证。
朱纯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受这么大的委屈,当即怒道:
“我儿是敲了你儿一棍,但你儿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儿却折了一条腿,就算治好日后也是个跛子,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京城谁不知道你儿子张世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张之极一听乐了。
“难道凭谁有理是看谁伤的重吗?
我儿是有些顽劣,只不过……我儿可没杀过人。
不像你儿子,哼哼。”
朱正良失手杀人的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虽然最终被朱纯臣使用钞能力压下去,但朝堂上的官员几乎都知道。
只不过大家都给朱纯臣面子,不当面提而已,反正被杀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人。
可如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朱纯臣再次炸毛。
“张老二,你不讲道理,老夫跟你拼了!”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掐张之极。
“谁还怕你朱老三不成。”
张之极丝毫不惧,两人就那么在朝堂上扭打起来。
一帮子文臣指指点点,崇祯皇帝只觉得烦闷,加征三饷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如今两个老家伙还不让人省心,当即站起身来怒道:
“够了,都给朕停手!退朝。
成国公、英国公随朕到乾清宫。”
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御座。
天子下旨,二人自然停手,只是都双目圆睁着怒视对方。
杨嗣昌人都麻了,好不容易就要说服崇祯同意加征三饷,怎的突然就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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