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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周鸿基书记陪同省长赵道方来我们县里视察,第一站去了城关镇,第二站就来到了安平乡,考察了我们的乡镇企业安平高粱红酒厂,遇到了换房户孙家两个兄弟告状,道方同志现场就当了一回裁判,等到问题解决完天已经擦黑,时间也过了五点钟。
道方同志抬头,看了看天空,蔚蓝的天空已经暗淡了不少,夕阳西下,一片片火烧云将高粱红酒厂的小院染成了红色。道方同志笑道:“天不早了,今天就住在安平乡。”
吴香梅起了身,搭话道:“领导,乡大院已经收拾好了。”
赵道方起了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在省城住大院,到了基层,不能再住大院,我看这样,就找一户群众,看人家方不方便,我就住在群众家里。咱们县里的同志,都不要陪,各回各家。”
微风袭来,周处长忙小步上前,为赵道方披上了外套。
钟毅和邓叔叔、李叔、几人忙碰了头,刘乾坤挥了挥手,将我和吴香梅叫了过去,嘱咐道:“就近找几户群众,家里条件好点的。”
工人师傅到了下班的时间,大家全部聚拢了过来,门口的群众,也听说了道方同志就在安平酒厂,来拉货的司机,都咧着嘴在笑,见赵道方稳步走来,大家都鼓起了掌。自然群众之中,我也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他们就是刚刚陪同李叔一起下车的人。
赵道方主动上前,与大家握着手,跟在后面的警尉秘书稍显紧张,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
赵道方道:“看到大家高兴啊,今天来到这里,来看看大家。啊,大家都好,都好。”
赵道方与大家闲聊,毫无一点架子,不时还把群众逗得大笑。乡里的几个住在大集上的干部,已经将自己家院落收拾了干净。
闲聊了会,天已擦黑,周鸿基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把群众都散了。大家三步一回头地不舍走了。
钟毅道:“领导,地方已经找好了。咱们先去吃饭,我们这个地方,没什么特色,就是还有一碗羊汤,还算将就。”
赵道方看了看陪同的县乡干部,道:“我到了基层,可不能喝汤吃肉,钟毅啊,刚刚同志讲那位高风亮节的换房的老革命,在哪里?”
钟毅并不清楚细节,只是忘了我和吴香梅。
吴香梅道:“离得倒是不远,就在前边几百米。”
赵道方道:“鸿基啊,我看我就住在老革命的家里,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没什么讲究。兴师动众得这样不好,我看同志们都散了,回家回家。”
周鸿基笑道:“领导啊,咱们到了县上,来到了乡里,怎么说咱们也是客人,哪里有客人让主人回家的道理。让县里乡里的同志回家,他们会放心不下的。我看这样,几位主要领导和我们一起,到老革命的家里坐一坐,咱们休息的时候啊,再请他们回去。”
周鸿基这样说,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作为地委书记其深知县里的同志肯定对接待做了安排,现在道方同志临时决定去老革命家里,打乱了县里和乡里的计划,必须给乡里争取时间,最起码扫扫院子铺铺床。
赵道方笑道:那就打扰同志们休息喽。
说着,一行人就上了公共汽车。
李叔和友福两人快步出门,临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十分钟时间。”
我自然会意,大家都没有想到,领导会选择孙老革命家里住上一晚。还好是刚刚与酒厂换了房,乡里的建筑公司对整个老地毯厂进行了修缮与改造,地毯厂都改成了红砖独门独院,虽然院落不大,但也还算干净。毕竟孙老革命的兄弟落实了追认烈士的政策,孙老革命一改往日的颓废,人也健谈了不少,平日没事,就鼓捣自己的小院子。
为了不因为孙家兄弟事打破原则,晓阳给我出了主意,必须给乡里找一条退路,把这事处理好,当天晚上连夜我就重写了方案。按照方案,友福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又是城关镇的书记,直接将孙老革命的大女儿孙向兰提拔成立地毯总公司的副厂长。并且以照顾老革命的理由将孙老革命的二女儿也调去了地毯总公司当会计。这样,酒厂在没增加编制的前提下,孙家兄弟的事让我们安平多了一条退路。今天孙家兄弟告状,怎么算也是有惊无险。但估计县公安局长李尚武下来还是要挨一顿批。
我和吴香梅则开着乡里的那辆吉普车在前面带路。本来向西调头拐弯不远就是老地毯厂,为了多给李叔争取时间,我们选择往东直接走。
吴香梅看着前方的路,不由得说道:“对对,这样也对,咱领导不走回头路”
随着汽车马达的轰鸣,我开着车,带着
城关镇这辆崭新的公共汽车来到了围着安平乡大集转了一圈,直到二十分钟后才来到了老地毯厂。
一行十多人从公共汽车上下了车,赵道方周鸿基昂首阔步,钟毅和邓叔叔陪伴左右,虽然几人都是面带微笑。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赵道方和周鸿基两人十分健谈,又和蔼可亲,让人又觉得十分亲近,和领导接触下来,大多数人似乎已经忘了,这位平易近人的老者是常出现在省报上的风云人物。
和我们大多数人一脸轻松并不相同,赵道方身后的警卫秘书时刻保持着警惕,一袭黑色中山装板板正正,目光如炬四处打量着犄角旮旯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吴香梅已经把孙老革命请了出来,这位身经百战从战场下来的老人,在面临道方同志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吴香梅介绍道:“领导,这位就是49年以前参加了革命,英勇负伤的孙家仁老同志”。
道方同志忙伸出双手,道:“老哥,今晚可就叨扰了”。
不敢当不敢当,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老哥以前读过书?
上了三年私塾,识字不多,会写自己的名字。
道方同志看了看众人道:“咱们老同志谦虚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孙老革命身上穿着蓝色的土布衣裳,虽然有些褪了色,但是也是干干净净,透过门口看到小院,显然是刚刚打扫过的痕迹。院子里的围墙边,放着不少的高粱秆。
这高粱秆是有大用,将大小差不多的高粱秆用棉线串起来,直到和床一样大小,就可以铺在床的下面做成席子,再将棉絮铺在下面,就可以吸潮气。
进了院子道方同志频频点头,看着正房的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崭新铁牌,上书白底红字的四个楷体字“光荣之家”。钟毅忙做了汇报,道方同志点头道,是要给失踪的同志们一个说法了。
院子里已经摆了吃饭的方桌,孙家大娘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道方同志走进去看,孙家大娘正在贴着玉米饼子。
见到方同志进来,孙大娘多少有些拘束,也不敢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贴着饼子。
道方看着馒头筐子里已经放好了七八个玉米饼子,陶瓷的面盆上还是半盆子玉米面糊。
道方同志与孙家大嫂拉着家常,钟毅走到周鸿基跟前,悄声道,要不要备几个菜?
“没必要,咱道方同志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上次给我们讲课,道方同志说小时候就没有吃过饱饭,领导蹲点,咱群众吃啥咱吃啥,不能搞了特殊,这样的话群众会咋看咱,咋看道方同志。”
不时就听见厨房中传出了道方同志爽朗的笑声,几位领导就在院里闲聊了会,并没有我们想像的见面就是工作,如果不说,就是几个邻家大爷在聊天。我和孙友福几人则忙着收拾出来一张床,只是可怜了警卫秘书,只有睡厢房的门板。
吴香梅和芳芳几个女同志,也都勤快了起来,洗菜、切菜,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临近擦黑,一大筐子玉米面饼子和冬瓜汤就上了桌,农家户里也没有盛菜的盘子,两大碗辣椒炒蛋,一碗烧茄子,半碗的大酱就端了上来。
十五六人大家洗了手,才发现筷子根本不够,要去大集上买也来不及,借筷子也是不妥,自然是又上演了一副你推我让的戏码。
道方同志笑道,同甘共苦也不能搭伙用筷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罢起身,走近了靠在墙边上的一排排高粱秆。选来选去,就选了两根稍细的。道方同志将高粱秆递到我的手上,道,来吧,小同志,用刀切开,洗一洗,这就是最好的筷子。
周鸿基忙笑道:“领导这是又给我们传递了宝贵经验呀”。
我忙双手接了高粱秆,还没走几步,芳芳就走了过来,用菜刀就把高粱一节节地斩断,比了比,还是比筷子稍粗,但是勉强可用,在自来水管子上细细地冲了。谁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和道方同志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当然真正上桌子的也只有八九人,道方同志、鸿基书记、钟书记、邓叔叔、刘乾坤和孙老革命两口子。
桌子不大,道方同志自己坐了一边,其余人都挤了挤,刘乾坤和邓叔叔之间有一人的空隙,方便大家夹菜,我们几人则人手一两个玉米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看得出来,大家吃得并不痛快,直到结束,饭碗里的菜都还剩大半。
吃了饭,满天星辰,仰望星空,星河璀璨,道方同志和孙老革命、鸿基书记、钟毅邓牧为继续在小桌子上聊着天。我们这些人则“主动”回了家,在老地毯厂的门口,大伙抽着烟,李叔布置着安保任务,这辆公共汽车晚上就是李叔几人晚上休息的地方,我和吴香梅又为其他几人都找了一户群众家住宿,犬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
九点过半,大家纷纷打着哈欠,就听到了关门送客的声音,我们几人安顿了鸿基书记、钟书记和邓叔叔,就又到了大门口集合。李叔道:“十二个人,分成六组,一组就在孙老革命家门口固定值守,一组在这地毯厂大院里机动巡逻,另外一组则在大院围墙外边机动,一个小时一换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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