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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福明也板着脸,对马思骏说:“你给我拎这么贵的酒干什么?还是给你爸拎回去喝吧。”接着又说:“咱车间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车间需要的时候我会把你调回来的。”
马思骏连连说:“范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馨瞪了马思骏一眼,赶紧说:“范主任,是这样的,这段时间马思骏身体有些不太好,在水暖车间干那样的活……”
“别跟我说这些,马思骏,这酒你给我拎回去。这么贵的酒,我也喝不起。”
范福明已经作出了送客姿态,马思骏知道他们在这里已经多余了,看来范福明还真的不给面子,这两瓶好几千块钱的酒难道真的就打水漂了?他还真想把这两瓶酒拎走,但显然又不能这么做。兰馨的脸上还在挤着笑说:“那范主任,我们就不打扰了。”
范福明哼了一声,也做出要出门的样子,马思骏几乎是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而兰馨心里的气比马思骏更加汹涌澎湃,出了小区的门,就喊道:“这就是你的主任?简直就是一个大老粗加无赖。我还没见过像这样的领导。”
马思骏说:“你见到的都是表面上彬彬有礼,但都在背后使坏的人,我们工人出身的干部就是这样,有啥说啥,当面也不给人留面子,我就说这酒不该送。”
“我也心疼那两瓶酒,那酒6000多块钱呢,可你当初干什么来着?我说要给他送东西,你也并没有反对。我并不是心疼这两样东西,我是说这样的人就不配当领导。”
说完,也不坐马思骏的电动自行车,就要到马路上去打车,突然愣住了。抬头一看,范福明也站在道边打车,范福明看她一眼,钻进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里。
兰馨过去并没和工人打过交道,要说接触工人,只见过公公和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但现在见到马思骏的领导居然这么无礼,居然对她这个送礼的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像抱了他家孩子下了井,就对马思骏更加的有气,也说明马思骏在单位混的实在不咋地,不然不能连她都不受待见。
好容易等来一辆出租,刚要上车,马思骏过来也要跟着上,兰馨不齿地说:“你别跟着我。我回我妈那,你就别跟着去了。”
马思骏只好把内心的委屈压在心底,陪着笑说:“兰馨,你别跟范主任一般见识,他是什么水平?你是什么水平?你是全区的优秀教师,他就是一个大老粗出身的车间主任。”
兰馨冷哼一声说:“一个大老粗出身的车间主任,都能把你踩在脚底下,你说你还能有什么出息?行了,我也不跟你说这些,在厂子里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没有你多挣那点钱也饿不死我。我是真见识你们这些没什么水平的工人了。你给我走开。”
兰馨突然表示十分厌恶的推开了马思骏,跨上出租车,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马思骏害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可还真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感到自己真的好没面子。这些从工人出身的车间领导,真是不给人留情面,绝情着呢。自己家毕竟跟范主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人家早把过去的情分忘了,爸爸也白培养了这么一个徒弟,关键的时候,把自己一脚踢开。
问题是现在韩秋月和谷兰馨是越来越看不起他们这些工人,在她们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就是要钱没钱,要水平没水平的底层,这才是让马思骏感觉到一根刺卡在嗓子眼里关键,过去并不是这样,可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变了呢?
问题还是自己挣的那点钱,让人家看不上眼了。
正像有人说,到大街上卖菜卖出个富翁,也会有白富美老婆,这世道你不服不行。现在他们这些一线的工人就没地位可言,都是钱在使劲。
连续几天兰馨都没回家,马思骏也不情不愿地到水暖车间上班。干车工行,当水暖工不行,只好去干那种拧阀门,锯管子,趟水沟这样又累又脏的活。马思骏真想撂挑子走人,可他又能去哪里呢?吃饭问题是根本问题,他现在离开工厂就是找死。
过去自己能赚到外快,兰馨跟自己好着呢,现在自己的经济地位一落千丈,兰馨那股不让自己下她身子的骚劲说没就没了,看来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
马思骏回到家饭都不想吃,累得他也不去想那么多,到家先躺一会,然后在给自己弄点吃的。
马思骏知道,自己不给兰馨打电话,兰馨是不会给自己打,不去把兰馨接回来,兰馨就会在娘家住下去,但他心里也在赌气,心想,这该死的娘们简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些钱现在是挣不来了,但这完全是兰馨的责任,这倒好,瞪着眼睛不认账,他也懒得去接她,于是就只能这样僵持着。
马大婶就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对劲。如果在往常,每隔三天两天的中午,都会到家里来吃饭,即使不能来吃饭,也会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
欣欣不用自己看了,儿子又不见面,马大婶的心里就有气,哪里还有心思打什么鼓?
整整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也没见到儿子的面,又没听到儿子的声。吃饭的时候,就对马长军说:“你到儿子家去看看,这怎么这么多天,人也没见,音儿也没有,这闹的是哪出啊?”
“闹的哪一出?人家小两口过人家自己的日子,咱干涉人家干啥?愿意闹哪一出就闹哪一出,咱这儿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是一个怕老婆的主。”
马大婶听到这里就有些不愿意了,马长军虽然退休,但早出晚归,家里的事情可以不管,但自己行吗?尤其是谷兰馨那股劲是冲自己来的,这是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自己还没老到不能动,到了自己不能动,这样的儿媳妇能指的上?
“她谷兰馨有什么牛的?不就是当个老师挣的钱多点吗?可咱儿子里里外外挣的钱也不比她少。你看那德性,就像当个校长似的。”
“兰馨以后当校长也不是不可能。就说儿子的工资和外捞,过去仗着自己的技术,也能干点私活,可现在这活是干不成了,到水暖车间帮公,一天累得贼死,回家一身的臭味,兰馨她能高兴?”
马大婶过去给范福明做的那些饭,倒的那些酒,始终是耿耿于怀。这人也当上了官儿,怎么都变成了这个德行,一点情分都不讲。
“要我说都是那个范福明不够意思,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好歹那是咱儿子,他这是打咱的脸呢。”
马长军放下酒杯:“你这不该说的话你就不要说。你这不是明明挑拨我们师徒之间的关系吗?啊,咱儿子明目张胆的干私活,那就有理了?”
“得得,我不跟你犟犟这些,我的意思是,你吃完了饭,到儿子那去一趟。”
“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
马大婶耐心的说:“我现在跟兰馨有点不对眼,你去就没事,他对你的态度还是好的。”
马大婶又叹息一声说:“你说这兰馨,过去不笑不开口,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可现在?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隔成肚皮,就不是你家人,用你的时候靠前,不用的时候,恨不得给你的就是冷屁股。”
“行啦,行啦,你就少说两句吧,那怎么说也是咱的家人,是欣欣她妈,是儿子的媳妇。按照过去的媳妇,那是应该……”
“过去那媳妇儿你到哪找去?你妈病的时候是我伺候死的的。有一天如果我病了,这媳妇儿就是到了我的床头,都得捂着鼻子扭头就走。”
马大婶越说越伤心起来。
“咱看的是咱的孙女,又不光是她兰馨的女儿,那欣欣姓马不是?”
虽然说的有底气,但马长军心里还是有股子别一样的味道。孩子人家带走了,他就是想见一面,都不那么容易了。虽说孩子也姓马,但慢慢的是会跟他马家的关系就不那么大了。
尽管平时不想家里的这些事儿,但事到临头,马长军还是看得清楚,他也觉得这个儿媳妇有些变了,变得不像过去对老两口那么热情了。说句真实的话,这儿媳妇过去就压根没看上他们这老两口,只是碍于欣欣的面子。这小孩子整年整月的放在他们这里,她谷兰馨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完全不用为孩子操半点的心,对他们这老两口不能不露出笑脸。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化的原因,就是不再需要他们老两口,甚至觉得这老两口已经是累赘,就像角落里的一堆垃圾,是趁早应该铲除的时候了。
怪人家儿媳妇倒也怪不着,毕竟是外姓的人家,但自己的儿子,有的时候也真是不争气,一被那小媳妇腻着,就把他们这老两口忘在脑后了。
他们老两口也是心贱,几天没见他们的面儿,心里就惦记着,马长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所惦记的,一点不比马大婶少。
对门的孟春霞在门外可着嗓门喊起来:“马大姐,今天练鼓你可得早点去,都说你有点跟不上趟,你可要早去一会儿啊。”
马大婶冲着门口喊道:“哎,来了,我这就去。”
马大婶儿撂下了碗筷说:“我要走了,你收拾吧,你也不用收拾了,你现在就去儿子家看看,看看咱心里也踏实不是?我回来收拾。”
马大婶说着,背着那只鼓就走了出去。
马长军喝了几口闷酒,想了想,倒也应该去儿子那里看看。虽然到水暖车间帮工累是累点,但也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怕这小两口打起来了,兰馨回娘家住,儿子在家憋出病来,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样想着,就出了门。
刚好马思骏自己在家喝酒被老爸撞见,马长军看到儿子身穿一身油渍麻花的工作服,一个人喝着闷酒,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连说带骂:“兰心回娘家几天了,你不问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看你那个熊样,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德行。”
“我这个德行也都是你那个好徒弟给我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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