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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天下长宁 > 第十五章先割才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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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叶无坷他们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外边还是漆黑一片。

    苗新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二十年的这间老屋,眼神里的迷离是他心底里封印不住的不舍。

    他在那裂开了不少缝的门板上轻轻摸了摸,又拍了拍,门轴吱呀吱呀轻响,若在回应他的辞别。

    大奎站在门外冻的打了个哆嗦,二奎站在门口另一侧不停的跺脚。

    二奎说:“娘说过,家里要是没个婆娘永远都是冷的,苗大叔家里没婆娘,昨夜睡在他这我屁股蛋子都是冷的。”

    大奎道:“你那屁股蛋什么时候不是冷的。”

    叶无坷侧头看他俩:“?”

    二奎说:“我屁股蛋冷,那不是因为我也没婆娘吗。”

    大奎说:“那你说人家苗大叔没婆娘干嘛?苗大叔有婆娘也暖不着你屁股蛋啊。”

    苗新秀:“咳咳......”

    二奎一本正经道:“苗大叔都老了还没婆娘,我才多大,我将来肯定有,姜头阿爷给我算过,说我能有仨婆娘。”

    苗新秀:“咳咳......”

    二奎问他:“苗大叔你一次婚都没成过吗?”

    苗新秀:“没。”

    二奎说:“那你不如我,我能成三次婚呢。”

    大奎道:“那我还能成七次婚呢。”

    二奎说:“你那个不算,你说娶七个得自己想辙去,我那个是姜头阿爷给算的,三婚天注定,你那个七婚靠打拼。”

    苗新秀低声道:“咱们还是抓紧上路吧,不然一会儿乡亲们都起来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他知道苗新秀不想让乡亲们看到他走,他在双山镇已经二十年,他不舍这里,这里也同样不舍他。

    二奎用肩膀撞了撞叶无坷:“你几婚啊。”

    大奎说:“废话,咱家有俩妹子,他当然两婚。”

    二奎道:“那还有个高姑娘呢?他也三婚,跟我一样天注定。”

    在旁边的陆吾,徐柯,还有谢长逊三人同时举头望天。

    苗新秀此时又回望了一眼这个镇子,然后吐出一口白白的气,在这个清寒的黎明,他率先朝着镇子外边迈步。

    “苗乡丞!”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苗新秀脚步骤然一停。

    那个和叶无坷见过一面的老人家,在小孙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却脚步很快的追过来。

    “真的要走了吗?”

    老人家问的时候,嗓音和他的步伐一样颤颤巍巍。

    “嗯,要走了。”

    苗新秀转身回应,他不想骗双山镇的乡亲,从未,也永不想骗这里的每一个人。

    老人家急匆匆的追来,到近前后就一把握住了苗新秀的手。

    “夜了个下半晌你们回来就在收拾东西,我来瞧你的时候看见了,你还想背着我,那时候我就想,你大概是要走了。”

    老人家紧紧的握着苗新秀的手,用力到他的手指和苗新秀的手指都稍稍有些变形。

    “就不回来了?”

    老人家问。

    苗新秀张了张嘴,没敢回答。

    就在这时候,镇子里亮起来的地方越来越多,不知道多少人或是举着火把或是提着灯笼出门来,像是一条一条星河,逐渐在镇子口汇聚成一片星海。

    “苗乡丞,真的要走了?”

    “别不回来,咱家在这。”

    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喊:“苗大伯,你还答应我今年腊八到我家里吃饭呢。”

    旁边一个被娘抱在怀里的四五岁的小丫头喊:“你家腊八不好次,我家腊八才好次,苗大伯来我家次腊八。”

    苗新秀眼圈微红着笑道:“丫头,你俩是一家的。”

    那小丫头喊:“不是一家的,我跟我娘睡,他跟我爹睡。”

    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不服气:“那是我偷着跟娘睡你不知道,爹偷着跟娘睡你也不知道,爹还跟娘打滚儿呢!”

    陆吾,徐柯,谢长逊举头望天。

    二奎问大奎:“为什么打滚儿?”

    大奎:“成了亲好像都得打滚儿,应该是摔跤。”

    二奎想了想突然就觉得很累,摇头叹息:“我得摔仨?”

    那位老人家拉着苗新秀的手说道:“该去干什么就去,别忘了回家来就行,我这一把年纪了,到临走的时候不能见不着你。”

    苗新秀眼神有些迷离,嘴唇也在微微发颤。

    叶无坷上前一步说道:“阿爷阿奶,叔叔婶婶,苗乡丞会回来啊,这次剿匪得上报县衙,县衙还要上报府衙,府衙还要上报到长安,好大一圈,等事办完了他就回来了

    他说:“乡丞到了长安,兴许还能见到皇帝陛下,到时候陛下就问,你就是那个双山镇乡丞?你干的很好,得给你升官儿!”

    老人家听到这激动起来,立刻说道:“升官好,给乡丞升官好,去做大官,你得做大官,做大官要是回不来......也没事,你是个好官,做大官也是好官。”

    苗新秀忽然大声喊道:“我不做大官,我将来肯定回。”

    被娘亲抱着的那个小丫头问:“苗大伯你不骗人?”

    苗新秀使劲儿点头:“不骗人。”

    小丫头努力的伸出胖嘟嘟白乎乎的小手:“拉勾,拉勾就不能骗人。”

    苗新秀过去和她勾住手指,小丫头说:“你不骗人就是好大伯,我也让你和阿娘睡。”

    小胖小子儿拉着他爹的手说:“我看行,阿爹你看行吗?”

    苗新秀:“......”

    陆吾,徐柯,谢长逊举头望天。

    脖子都望酸了,嘴角忍不住的想抽搐,心情又复杂,明明有些伤感,可又憋笑憋的难受。

    老人家让孙儿把带来的煮鸡蛋塞给苗新秀,苗新秀没有躲开,以前乡亲们总是变着法儿的给他送些吃的,他都是能不收就不收,因为谁给他送东西,送的都是自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他虽只是不入品的乡丞,可有俸禄,虽然他那点俸禄,九成都用来接济乡亲了。

    这地方靠天吃饭靠山吃饭,乡亲们家里的哪一粒粮食不是来自连石头缝都不放过的栽种?

    但这次,他不敢拒绝。

    他的衣服里塞满了煮鸡蛋,窝窝头,腊肉,脖子上还不知道被谁挂上了串大蒜,满满当当,像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将军。

    他弯腰给乡亲们鞠躬。

    老人家说:“给乡丞磕个头吧,愿乡丞到哪儿都无病无灾。”

    “愿乡丞无病无灾!”

    乡亲们都跪下来。

    苗新秀也跪下来,也给乡亲们磕头。

    叶无坷跟着苗新秀跪下来说:“大家都放心,乡丞是我师父,有我照看着他,保证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老人家扶着他:“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可我知道你是个好娃儿,跟着师父要好好学,你们都好好的。”

    叶无坷点头:“记住了。”

    大奎见叶无坷跪下来他也跪下来,二奎见大奎跪下来他也跪下来,别人磕一个头,他在那咣咣咣的磕。

    陆吾他们三个身穿戎装,朝着双山镇的乡亲们肃立行军礼。

    天已经亮了,苗新秀走几步就回头,乡亲们走到高处看着他,一直在挥手告别,又像是在招手想他回去。

    众人走了很远,心里依然都有些难过。

    虽然苗新秀和双山镇乡亲们的告别好像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又好像他们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苗新秀的化身,所以感同身受。

    似乎是想打破这种难受的气氛,陆吾先是笑了笑后说道:“苗大叔要是想去长安,等我们回长安的时候带你一起,长安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我们几个包了。”

    还不等苗新秀说话,二奎急着问:“长安城里好吃的多吗?”

    徐柯笑道:“当然多,天南地北的好吃的在长安都能吃到。”

    二奎拉了叶无坷一把:“妹夫,咱们去长安吧。”

    大奎道:“妹夫还有大事呢。”

    二奎问:“什么大事?”

    大奎道:“不知道。”

    叶无坷缓了一口气,也让自己从赵先生一家被杀的悲怆之中尽量抽离出来。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都不敢笑,他的悲伤是他的,可是开心,他希望是大家的。

    他说:“大事就是去长安,等到可以去的时候就去。”

    陆吾若有深意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后说道:“其实......你想什么时候去就可以什么时候去,郡主说过你随时能去。”

    叶无坷笑着说道:“等什么时候能把无事村都搬到长安去,那才好玩。”

    陆吾心说这个家伙,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心累。

    二奎凑过来问:“那,长安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陆吾还没说话,徐柯笑道:“你不是说你命里能成三次婚吗,到了长安小淮河,有的是漂亮的外域姑娘,你想天天成婚都行,一天成好几回也行。”

    一说到这谢长逊也来劲了,眼神发亮,自言自语的吟诗一句:“二八佳人体如酥......”

    说完这句就停了,陆吾笑话道:“后边的怎么不说了?”

    这诗名为警世,是长安城里一位吕姓才子所做,全诗四句,是为: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大概是说若沉迷于青楼享受,早晚都会败坏了身子一命呜呼。

    被陆吾激了一句,谢长逊这般在长安城里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子还能怂了?

    他咳嗽了一声后摇头晃脑且意志坚定的说道:“二八佳人体如酥,斩凡夫就斩凡夫,人头落就人头落,骨髓枯就骨髓枯!”

    徐柯挑了挑大拇指:“丈夫!”

    陆吾也挑了挑大拇指:“种猪!”

    二奎看向大奎问:“大锅,他们是在说戏词吗?一套一套的。”

    大奎摇着头理性分析道:“应该说的是配猪。”

    二奎道:“那有什么,咱村配猪哪次落下我了,哪次我没看过。”

    陆吾:“配猪?”

    徐柯:“粗俗。”

    谢长逊白了他俩一眼:“压个妹没完没了的......赶路赶路,说不定到了澄潭关就有体如酥。”

    苗新秀这种自认为是个粗糙汉子的家伙,在这群新时代的年轻人面前竟然觉得自己单纯的就跟......

    就跟叶无坷是的。

    叶无坷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着这些词要不要记下来?他以前也学过不少意志坚决的诗词,每次读都觉得这些词句可真好。

    可今日总觉得谢长逊那几句斩凡夫就斩凡夫好像是坚决之中的坚决,死有何惧的那种坚决,但又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坚决之中隐约还有几分猥琐。

    更让叶无坷有些羞愧的,是一说到二八佳人他就想到高清澄,然后他就在心里骂自己,败类啊败类,匹夫啊匹夫。

    苗新秀先要去县衙禀告剿匪之事暂时与他们告别,说好了之后到澄潭关汇合。

    他们分开之后又走了二十几里,就到了大宁东北最为紧要的边城之一......澄潭关。

    进城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打听到,因为前几日的大雪过于放肆,城关外鹅毛河边上的村子里老屋被压垮了不少,澄潭关的武将军还有府丞王大人都不在,分别带着人在村子里抢修房屋救治百姓。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也不在城里等着了,干脆直接出城去,还能帮上些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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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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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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