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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诸葛青显然不能算是‘别人’，不止反应过来了，还准确无误的领悟到了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他甚至知道陈芫习惯把手机放哪边口袋，轻车熟路的敲密码解锁，又调出了通讯录。
——出于家庭原因，陈芫的联系人名单十分可观。
可能是因为加的人太多，她不耐烦逐一备注，整个通讯录一律都是连名带姓的待遇，诸葛青翻了一会儿才翻着胡倩倩，中途一错眼瞥见还有个胡兰兰，忍不住顿了一下。
他记得这对姐妹。
陈芫当初去王子仲门下学外伤的时候就跟他讲过，她只是王老的半个学生，但胡家姐妹却是正儿八经的关门弟子——照一般的电视剧情节，接下来该是小师妹跟同门师姐打小报告，说不定还得同仇敌忾的成立一个罢工小联盟以正视听。
然而诸葛青并不觉得陈芫会这么做。
或许从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不过这位大小姐多少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平时连跟人合作的意识都难得会有，更别说拉帮结派了——他点进胡倩倩的个人资料卡，毫不意外的发现上一次通话是半年前，拇指在拨号键上游移了一下，转而点开了短信。
刚刚听她声音里，是带着些哽咽的。
“您的代打就位了。”他估计陈芫现在不会想要在电话里讲事，一手握着手机，懒洋洋的拿下巴蹭了蹭她发顶。“请吧。”
陈芫没有说话。
诸葛青也不急，他刚刚是被她泛红的眼圈给唬住了，这会儿见她还有力气差遣自己，心底绷紧的弦先松了一半，气定神闲的等她缓过神来。
周围没有别人，他们两个都不说话，空气就安静下来，耳边是风吹树叶佐鸟鸣，日光擦过飞檐照拂在鞋面上——这个氛围实在是太适合发呆了，诸葛青出了会儿神，漫不经心的回想上次拥抱超过三秒是什么时候。
其实严格来说这也不能算是拥抱，但没关系，就当它算吧。
时间的概念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模糊，呼吸轻缓绵长，似乎可以延伸到几百光年以外，心跳声却重，像是愈敲愈急的鼓点，又像是三伏天里的一阵暴雨，毫无预兆地落在心间。
这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当陈芫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向后退开的时候，又仿佛只过去了短短一瞬——诸葛青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肩膀处传来些许都不能被称作疼痛的受压感，顿了顿，面色如常的冲她比了个时刻待命的手势。
“倩倩姐就在天下会，具体该知道的估计也都知道了。”陈芫垂下眼睛，语气里毫无波澜。“你就跟她说，红脸我已经唱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让她和我兰兰姐商量着来。”
排除风星潼不算，老爷子门下弟子里陈芫只跟胡家姐妹稍熟一点，其中又因为胡兰兰大部分时间都行踪不定，胡倩倩理所当然就成了第一位的通知人选。
这段字很短，不过其实还能再短一点，在‘红脸’这儿就该硬邦邦的结束了，后面那句‘商量着来’可回旋余地太大，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诸葛青挑了挑眉，却并不多说什么，只在发送之前，将编辑好的短信先递给陈芫过了一遍。
说的是正事，并不像寻常聊天那样需要注意语气，他酌情补充了点内容，又换了几个人称代词——没什么不对的，陈芫略扫了一眼，伸出食指去戳发送键，发完也没有要等回复的意思，夹着手机往兜里一揣，又偏过头看向诸葛青。
“灵玉真人收着了。”
诸葛青一如既往地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昏过去之后场面着实混乱了一阵，连清空看台带转移场地，一时半会儿真没顾得上四散在地上的那些枚毫针——不过她睡得时间够长，至少足够张灵玉安排好换场事宜、回收凶器、并过来探望手下败将。
针收好了、却没有给她，陈芫心说这是摆好架势等着自己过去解释的意思，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护身法宝还在别人手里，她却一点都不见急切，足可见张灵玉在她心中可信度之高。诸葛青突然微妙的有点不爽，见她仍一错不错的盯住自己，又不由得有些无奈。
“钟在酒店房间，我让白先带着大姑姑的金针回去了。”这位大小姐看起来似乎是想把单方面的眼神交流贯彻到底，换做往常无所谓，不过这回诸葛青不打算纵容她，伸手按住她发顶。“我说了那么多，你就一个‘哦’？”
除了‘哦’，还能说什么？
陈芫有些茫然。
平日里两人相处时也有眼神交流居多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诸葛青很少会这么直白的表示不满——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这次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
“知道了……？”陈芫不确定的扩了个句，想了想，又说道。“这次的事情，风会长应该有别的打算。”
虽然整件事看上去像是风正豪屈服于十佬王家的压力之下轻轻揭过了，然而就陈芫对风正豪的了解，单就其他的还好说，涉及到拘灵遣将，风正豪断无善罢甘休的可能，再加上风星潼还被伤成这样——他虽说不是什么称职的父亲，对子女却还算是疼爱有加，忍气吞声至此，背后应该另有隐情。
但是这跟陈芫没什么关系，她跟风家姐弟交好，又不非得要跟做爹的相处融洽，是以完全没有顶撞长辈的不安感，继续跟诸葛青讲解。“本来最好是兰兰姐发作，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能我来开场。”
罗天大醮又不是什么杏林大会，来的医生并不算多，陈芫算了一下，有资格跟王家叫板的似乎还是自己——她话里表达的是这个意思，然而诸葛青并不是很相信她是经过了缜密思考之后才决定放狠话的，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以示自己正洗耳恭听。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可大概是太久没见她哭，以至于一瞬间心神俱动，直到打开通讯录才回过味来——她要跟王家叫板是她的事，虽然占伦常之理，实质上却有些站在道德制高点向他人施压的意思，不免要教好些人进退两难，这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以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指责质疑的有力身份，去守一份医者仁心。
而之所以选择通知胡倩倩，则因为她在天下会工作，如果是她先站出来，十佬王家想必要欠天下会好大一个人情，无论风正豪准备做什么，这个人情都是助益。
个中关跷，于诸葛青而言其实并不难想通，他平时玩这一套远比陈芫熟练，此刻听她认真剖白，只觉大小姐这几年真是进步神速，连权谋都知道该怎么上手，欣慰之余不禁——
诸葛青慢慢的垂下眼睛。
他欣慰得几乎都有点……心痛了。
“我能做的到这为止，王家要识相就别来烦我，不然……”陈芫对此浑然不觉，她自认为解说得够详尽了，说到这里，眉间掠过一丝煞气。“来几个我揍几个。”
刚还在医务室躺了一个上午的人，这会儿护身兵器都还没拿到手，就生龙活虎的想着要动手打架。诸葛青还没缓过来，又被她的危险发言刺激了一下，心情起落幅度堪比一台没有缓冲程序的跳楼机，一时间反应能力失调，习惯性的助纣为虐。“我跟你一块儿去找灵玉真人？”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太积极了，顿了顿，补充道。“我也有事找他。”
陈芫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认识张灵玉满打满算也就五天不到，哪里来那么多事——除非是帮大萌要签名照，陈芫想了想，觉得这一点很有可能，正准备建议他去找老天师，又听他说道。
“明天我送白去机场，然后就收拾行李来住天师府。”
……哈？！
昨天这人还说看完了比赛就走，这会儿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陈芫足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气得都按不住额角的十字路口，想也没想的上手去拽他衣领，眼神里写满了‘你到底有什么疾病’。
这次全性要有动作虽然还在保密中，不过她并没有瞒着诸葛青，一来瞒不住，二来他们术士天生有一种观察者气场，大多数时候，都擅长置身事外、并且守口如瓶。
就算撇开这两点不提，诸葛青也应该是明白人中的那类明白人：不管实际上到底有什么理由，至少从明面上来看，陆家参战是因为事涉通天?、天师府参战是身在主场、公司参战是为维护秩序，就算是她，也有职责所在的名头——他一个武侯派的编外人士非得来当个热心群众，是嫌自己头太铁还是命太长？
诸葛青早料到她会有这反应。
他这时方才找回了平时的节奏，站在原地不躲，心说大小姐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他举手投降，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自己……多加小心。”
【罗天大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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