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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慕恒。”杨卓雯缓缓出声，唤着那个她从小亲昵的唤到大，如今却早已经物是人非的名字。
岳慕恒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怎么，如今到了天牢的滋味如何？”杨卓雯语气略带嘲讽，“当初方府尝过的所有一切苦，现在都报应到了你的身上。天道有轮回，因果循环，这都是报应。”
听到杨卓雯若有所指的话，岳慕恒微微顿了顿，好半晌之后才缓缓转过身子，凭借着耳朵的听力定位到了杨卓雯的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微凉，带着几分恳求和释然，“你是将军府的人吧？”
“嗤……”杨卓雯嗤笑一声，并不答话。
“是我对不起曦儿，这都是我该受的。”岳慕恒声音微微有些差沙哑，只是在说着“曦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的裹杂着柔情和宠溺。
这样的语气，让杨卓雯恍然之中有一种回到了最初的感觉。
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爹娘可是没少闹脾气，她也是堪堪长到了百岁的时候才定了下来。最后两人才各让一步起了这个名字。“灏”字属水，她娘希望她可以温柔、乖巧一些。“曦”字寓意为东方的太阳，引申为光芒绽放的意思，她爹的意思是希望她可以光宗耀祖，将方家发扬光大。
而岳慕恒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娃好可爱，后来更是宠溺的唤她“曦儿”，说是这样子听起来很好听。最重要的是每次见到她就会忍不住的心情好，昭示着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
当初听到这番意思的时候她还有些悸动，然而现在想来杨卓雯只觉得一阵恶心。
“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杨卓雯冷冷的看着岳慕恒，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便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自己脸上的仇恨，可那脸上的恨意却是愈发的可怖，再次咬牙切齿道，“你没资格唤方灏曦‘曦儿’，你根本不配！”
岳慕恒脸上的情绪逐渐散去，缓缓垂下了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声音微凉的自嘲伴随着无尽的苦涩道，“的确，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曦儿。”
他对对面的女子的冷然很理解，甚至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可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无法接受这样的态度。他做了错事，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惩罚。甚至他觉得进了天牢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还能赎罪。
他对不起方灏曦，是他毁了方灏曦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曦儿是我一生的挚爱，我也想保护她，让她永远不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我没有来得及。”岳慕恒的声音悠扬，好似在说着什么悔恨懊恼的事情。
杨卓雯紧紧的抿着嘴唇，倾听着岳慕恒的痛悔和愧疚，还有迟来的告白。空荡荡的天牢之中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岳慕恒的声音继续响起。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过去向皇上求情，向郑凌然求情，可是他们都不答应。我去求父亲，可父亲不肯帮忙，反而还将我关起来。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时候却听说了要将方府的人斩首示众的消息。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一定会救下曦儿的。”
这样的岳慕恒是杨卓雯之前从未见过的，之前在砾州偶遇岳慕恒的那一次，他也依旧是清冷若雪，一副清雅俊公子的模样。然而此刻他的声音里，带着对方灏曦的眷念，带着对方灏曦的愧疚，甚至还有几分柔情，还有几分杨卓雯看不懂的晦涩不清。
杨卓雯深呼吸了一口气，掩去了瞳孔之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和同情，嗤笑一声看着岳慕恒道，“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岳慕恒却是丝毫不理会杨卓雯的话，像是陷入了一个自己的噩梦之中，“曦儿她一定很恨我……”
杨卓雯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一言不发的看着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岳慕恒。许久之后岳慕恒才缓缓恢复了清醒，感受到外面的人还没有走，他声音微凉道，“你走吧。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报应，你的心里也应该会好受一些了。”
他在关心她，或者说是顾虑她的感受，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她是和方灏曦有关的人。杨卓雯眼眸微眨，“你觉得你现在的这个就算是报应了吗？”
她所有的亲人全部都死于非命，不仅身首异处，而且还背受了一年的骂名。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得以重生，这些刽子手现在依旧潇洒风流，逍遥法外。仅仅是被关在天牢之中这就算是报应了。
呵！
这样的报应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等价的，你杀了方家所有的人，让他们死了之后都为人所不齿。如今你们岳家所有人都要为方家人陪葬，受到当初他们受到的对待！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这件事情不关他们的事，你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岳慕恒脸上的淡然瞬间破功，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和他的家人无关，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若不是那双眼睛前覆上了一层布条，杨卓雯相信那双眼睛一定是恨不得杀了自己。然而她只是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却听到岳慕恒的声音继续响起，“我知道你在为曦儿抱不平，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逝者已矣。而且，就算是曦儿还活着也不一定会愿意看到这一幕。”
“当初我父亲也是为了方府的事情去求过人。就算是看在我面子上，你也不要对我的家人对手，他们都是无辜的。”岳慕恒的声音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当初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你胡说！”杨卓雯瞳孔在瞬间变得猩红，随即而来的更多的是恼怒，“当初若不是你出卖了方灏曦，方府又怎么可能会出事！你在你爹和方灏曦之间做出了选择，现在装出这么一副痴情的模样又是给谁看。他们无辜，难道方府的人就不无辜？难道允王就不无辜？”
杨卓雯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眼泪都笑了出来，“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有什么面子？当初方灏曦什么事都和你说，可你倒好，就那么明目张胆、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她。若是她还活着，相信她更愿意看着你死。”
漫天的话语纷乱落在耳际，多年以后每段故事都变成了回忆。别说爱谁、别说可是，回忆就浅尝辄止。
杨卓雯一件一件的细数当时发生的事情，“你明明答应过方灏曦，会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可是伤害她最深的人，是你。当初若不是你让她带你去书房找方将军，那些事情又怎么会被你听到。你说你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她好不怀疑的就信了。”
“岳慕恒，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还是把其他人都想得太傻？！”杨卓雯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岳慕恒却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杨卓雯的冷然，反而忽然之间笑出了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和庆幸，“曦儿！你是曦儿对不对，你没死。”
“太好了曦儿，太好了。”岳慕恒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好似捡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宝贝似的一直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
因为这个消息对岳慕恒来说实在是太过不敢置信，偏偏这个事实就摆在面前。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岳慕恒甚至想要上前去抱抱那个他放在心上的人儿。
岳慕恒的指尖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动，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依旧跌跌撞撞的上前三两步扑向杨卓雯所在的方向，却猛然撞在了牢门之上。然而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从牢门缝隙之中伸出手来想要触摸杨卓雯。
杨卓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定定的打量着岳慕恒，任由他的手在试探的在左右触摸却依旧只是一片空气。岳慕恒瞬间有些慌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出声唤道，“曦儿……”
“我不是方灏曦。”杨卓雯薄唇轻启，声音冰冷刺骨，平静得如同一汪泛不起一丝波澜的湖水。
岳慕恒却是不信，笃定的反驳出声，“你是。”
“就算我是方灏曦，可那个爱你的方灏曦，那个单纯善良的方灏曦早已经死了，她是被你亲手杀死的。”杨卓雯不在意的笑笑，出声说道。
岳慕恒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
杨卓雯的眼角处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隔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眸，此刻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刚刚的情绪失控，“岳慕恒，你曾经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全部死完，唯独你这个罪魁祸首却独善其身的孤独。到时候岳家的人斩首的时候，我会亲自带你去见证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卓雯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多呆下去一秒，会忍不住的想要去杀了岳慕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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