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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燕王府，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裴澈封地的权贵前来吊唁。
裴澈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一直守在灵前。
谢挽音以好友身份，为蓝静贤上了香，烧了纸。
蓝静贤当时让巧云在她身上也倒了油，她被烧得只剩下一些骨殖。
做法期间，裴澈把她的骨灰瓮放在了棺木里。
裴澈说蓝静贤下葬的地方有些远，需要骑马过去，而且那个地方很隐蔽，不适合外人过去。
届时，他会准备骑马带着侍卫过去，不让外人相送。
谢挽音请求在下葬那日送蓝静贤最后一程，裴澈思索再三，看在谢挽音去看了蓝静贤最后一面的份上，答应了这个请求。
今日是蓝静贤正式下葬的日子。
谢挽音一早起来，换上一身素衣，未带任何首饰，也未施粉黛，径直来到了灵堂。
裴澈正在灵前给蓝静贤烧纸，棺木两边还站着几十个诵经的和尚。
裴澈瘦了很大一圈，憔悴的厉害，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看起来特别宽松。
看到谢挽音过来，他抬眼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谢挽音跪在旁边，一起默默烧纸。
吉时到，宋管家命人打开了棺木。
裴澈起身走到棺木前，取出了里面的骨灰瓮。
骨灰翁是顶级汉白玉的，裴澈让诵经的和尚用金粉在瓮外一圈写了经文，据说可以助人往生。
裴澈捧着骨灰瓮出神看了一会，放在宋管家提前准备好的黑布中，系在了背上。
奴仆牵来了马，他带着侍卫齐齐翻身上马。
谢挽音骑的是寒星。
这些日子，她没事就会去马厩给寒星喂草料，寒星现在已经完全认了她这个主人。
大和尚们又围着骑马的裴澈诵经转了一圈，带头的大和尚对着裴澈点了点头。
裴澈双手合十回个礼，带着众人打马朝着城门外奔去。
出了城，来到了一个荒山脚下，他开始顺着山脚的峡谷往前走，越走越偏，到最后几乎快没路了。
骏马奔跑不起来，只能慢慢往前走。
这一路上，裴澈不停七走八拐。
谢挽音一度怀疑，裴澈是不是迷路了。
不知道绕了多久，众人穿过整个峡谷，来到峡谷的出口处，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大块空地，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崖围住，只留了他们过来的唯一一个入口。
山崖上方被人种了紫藤花，如瀑布一样从高处倒挂下来，把原本光秃秃的山崖全部染成了紫色。
地上种满了白色茉莉花，开得香气扑鼻，每一株都长势极好。
看样子，应该有人经常来这里打理。
茉莉花中间留了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在东边山崖下，是两个小小的坟头。
上面并没有墓碑，旁边有一个新挖的坑，周围的泥土很新鲜，看样子，是给蓝静贤留的。
谢挽音有些吃惊，裴澈给蓝静贤准备的墓地果然与众不同。
若不是那两个突兀的坟包，这里简直是花海仙境，美到虚幻。
裴澈勒住马，取下背上的布包，拿出里面的骨灰瓮。
抱着瓮，缓步走向了茉莉花的尽头。
他把瓮放到了那个最新的墓坑里，跪坐在旁边，用手一碰一碰地把土盖上。
全程薄唇紧抿，缄默不语。
侍卫们无声站在后面。
暖风不停吹动茉莉花，空气里的香味浓郁的醉人，这种气氛，实在诡异。
足足半个时辰，裴澈终于把土盖完了。
这里多了一个新的小小坟包。
游枞把随身带来的蜡烛和酒水拿出来，裴澈把蜡烛点燃，放在坟前，而后倒了三杯酒在坟前。
山间的林风不停袭过，烛火晃动了几下，明明闪闪，还是被吹灭了。
裴澈未动，就这样浑身是泥，失神地望着蜡烛，神情缥缈空洞。
谢挽音想了想，拿起火折子，又把蜡烛点燃了。
裴澈忽然转头，嘶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背着她来这里吗？”
他因为连日操劳和疲惫，憔悴的厉害，俊郎的五官因为消瘦的原因，更加凌厉了。
平日黑寂深沉的双眸，此刻完全黯淡了下去。
谢挽音想了想，回道：“是因为你把自己当成她的亲兄长，兄长要背着妹妹出嫁。”
“她走了，你再也没机会背她出嫁，只能背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裴澈苦笑一声，“你果然聪慧。”
他再次垂眸沉默了。
林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让他看着更加萧索。
谢挽音斟酌了一会，轻声问道：“旁边这两个就是你的母妃和妹妹，对吗？你为何不给她们立碑？”
裴澈眸底的悲痛一闪而逝。
他抬头望着那两个坟包，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眼底皆是虚无。
“当年，我想尽办法才把她们的尸身带回潞城，葬在了此处。”
“我想要在以后的某天，把她们的墓风风风光光迁到皇陵，让她们以太皇太后和长公主的身份下葬。而不是被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葬在皇陵角落。”
“会有那一天的。”
谢挽音低喃了这句话后，跟着沉默了下来。
她有兄长和父亲，就算没有母亲，也有足够的亲情。
她无法和裴澈感同身受。
出生皇室，亲情本就是奢侈之物。
太阳渐渐升到了天空正中，明媚的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她莹雪般的脸上。
裴澈忽然侧首，幽幽道：“你为何不恨静贤，还愿意去看她最后一眼，来这里送她？”
谢挽音：“……”
怎么说？
说自己亲自毒死了蓝静贤，所以不恨？
看她最后一眼是为了找借口参加葬礼，看她下葬。
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九灵花的线索。
她思索了许久，认真道：“巧云说蓝姑娘快要走了，我想，就算被骗，也是最后一次。”
“如今，她已经走了，我和她相识一场，送她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下辈子还能遇到。”
裴澈薄唇紧抿，眼睛直直攫着谢挽音的脸，脸上情绪复杂。
谢挽音不动声色地把脸侧了过去。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单独和她说，我到峡谷出口等你。”
说完，徐步离开了。
很久后，裴澈走出峡谷，脸上已经无喜无悲。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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