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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接到严家小公子递来的信。

    江清月假意轻松道,“来得正好,她就交给你了。”

    赵嘉栩替孟忍冬撩开嘴角的头发,极其自然的将孟忍冬打抱横起,道,“她喝了多少?”

    江清月稍微侧过身子,指了指桌子,“一些果酒。”

    以她从没喝过酒的酒量,一些果酒就足以让她醉了。

    赵嘉栩道,“先回去吧。”

    马车行驶了一段,孟忍冬被颠簸的有些恶心,赵嘉栩立刻叫停马车,孟忍冬脑袋探出窗外,吐了起来。

    路边,赵嘉栩手轻抚上她的背部,另一只手拿出水袋给她漱口,不慎漏了些水出来,他又拿出帕子来。每个动作都细致而温柔。

    赵嘉栩让车夫先载江清月回去,这里离府不远,待休息片刻,自己再带孟忍冬走回去。

    江清月拒绝了。

    她道,“她娘让我看着她,我自然不能先回去了。”

    赵嘉栩扶孟忍冬坐在某户人家的廊檐下,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他担忧道,“这是她是第一次喝酒。”

    江清月说,“当时她说要喝酒的时候,我见她动作娴熟,口气老道,以为她怎么也有半斤的量。”

    他笑,“她是不是还以为你也是第一次喝酒。”

    江清月笑容苦涩,“是。”

    她在孟忍冬旁边坐下,“我刚得知我爹去世的时候,第一次去酒馆喝酒,喝断片了躺在酒馆后面晕着了,等我醒了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可当我发现没有一个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哭了。我才真的意识到,我只剩自己了。而当时我十一岁。”

    赵嘉栩搂着孟忍冬手臂紧了紧,道,“之后呢?”

    江清月就像开玩笑似的道,“之后我便日日去江府酒窖偷酒喝。”

    赵嘉栩也淡淡笑起来,说,“被抓住了吧。”

    仿佛想用这样的调侃,去冲淡记忆里的那种疼痛。

    江清月重重点头,“确实被抓住了,不过发现这事的是表哥。表哥狠骂了我一顿,替我善了后。那件事过后,我便学会将自己保护起来。但凡有伤害我的,我必定毫不留情的伤害回去。绝不手软。”

    赵嘉栩提醒道,“木强则折。”

    江清月无奈道,“这话你都提醒我四年了。”

    赵嘉栩道,“你不也没听。”

    江清月看向赵嘉栩,“所以你才改提醒别人了吗?”

    赵嘉栩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垂下目光,见孟忍冬睡的香甜。“她不是别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江清月觉着讽刺,“你真的爱她吗?”

    夜很寂静,怀里的人呼吸很轻

    赵嘉栩的声音很清晰。“我只知道,既喜欢一个人,便不舍得让她等。”

    所以四年相处终是付之一炬。

    江清月的心狠狠痛了一把,那些关于赵嘉栩的美好幻想悄无声息的破碎了。她的眼眶里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整个人冷淡到木讷。她甚至还在心里平静的告诉自己,伤人的话往往不说的太直接,是为里给彼此留些面子。

    江清月还格外卑微的珍惜这份面子,因为她还要替她父亲翻案。难过至极的江清月,只停顿短短片刻,就扯出一个麻木的笑容。

    她说,“孟小姐真的好福气。”

    这份福气反衬的她更可悲,可她偏又恨不得,躲不开。

    赵嘉栩知道江清月格外厌恶被同情,四年里一起寻找证据,或多或少对彼此的为人都很清楚。

    赵嘉栩已经学会不在她面前去说些安慰人的风凉话。

    他道,“你知晓我无情冷漠的一面,可我唯独只想对她好。许是她来的及时,才使我没有走上那条截然相反的路。”

    江清月犹如失神,言轻却道尽情深,“可我也因你,没有走上那条截然相反的路。”

    赵嘉栩见起了些风,遂起身将孟忍冬打抱横起,孟忍冬又瘦又小,对他来说,抱起十分轻松。

    他说,“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江清月起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下一步在他们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在她心里是依托的男人,终是没能在心里,留给自己一席之地。

    第二日,孟忍冬醒过来后,她说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江清月举杯一饮而尽那里。

    她神清气爽到江清月屋子里,见她神色些许疲惫,便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喝酒那么厉害。”

    江清月无视了孟忍冬开始洗漱,“你也没问我。”

    孟忍冬看着江清月用不惯下人,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就知道在江家定过的一般,平白生出一种想要与她共患难的姐妹情。“要不今晚我们再去。”

    江清月拧干毛巾,“你忘记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了吗。”

    孟忍冬为不能出去玩感到扫兴,“吕梁那边不是还没有动静吗。”

    江清月还想说什么,就见赵嘉栩阴云密布的走进来,乍一看,孟忍冬以为他要来兴师问罪,连说辞都组织好了,却听见赵嘉栩道,“吕梁失踪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犹如秋日惊雷,江清月身子踉跄,不小心撞翻了身侧的洗漱架。

    孟忍冬费尽心思组织好的语言,话到嘴边却只道一句,“谁干的!”

    入秋的第一场雨水在这个清晨猝不及防落下,整个昌德接连数日都笼罩在连绵的雨水之中。

    赵嘉栩因前一夜吹了风,加上天气陡然变凉,在这日夜里得了风寒,可是吕梁的突然失踪,让他没有时间休息。江清月放下郁结在心中的感情,一边全身心辅助赵嘉栩,一边又期盼着表哥江思邈尽快到达。

    他们心里都清楚,吕梁这次失踪一定跟范家有关。

    终于在连续三天的探查,赵嘉栩确定那日在隆福寺小议的内容,尽数被寺中一位小僧人偷听,那名僧人自那日后便不见了踪影。而范家将吕梁活捉,不过是为了阻止仲秋宴席的举办。

    查完这些,赵嘉栩高烧不止,昏迷不醒。孟忍冬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却接到信来。

    信上写:今夜亥时昌平舞坊一叙。

    落款人:冯若兰。

    孟忍冬只得强撑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二凤留下照顾赵嘉栩与江清月,让白悯随自己去往昌平舞坊。

    玉娘今夜站在廊檐下,正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是个不太好的兆头,就见孟忍冬连伞都没撑,面色阴沉的走进来,平日里那双笑意融融的眼睛,此刻穿透暗夜,似一柄利剑,令人发怵。她身后的小侍从更是浑身湿透。

    这动静自是惹的在场贵公子一阵骚动,玉娘见这架势,双眸一眯,跟了上去,顺便安抚了客人们的情绪。

    孟忍冬见房门紧闭,脚风凌厉,一脚踹去,这门却忒不给面子,未开。孟忍冬疼的抽气,好在白悯灵敏,随后跟上一脚,才将门踹开。

    屋内,冯若兰一袭牡丹长裙利于窗边,手中持了杯酒,气定神闲看着楼下的歌舞,尽管孟忍冬的动静之大,她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才缓缓回过身子。

    孟忍冬虽怒,声音却放的低,“你们把吕梁怎么样了!”

    冯若兰答非所问,“你这是做什么?”

    孟忍冬让白悯在外面守着。

    她看着冯若兰,“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

    冯若兰愿闻其详的神情,“我怎么了?”

    孟忍冬气急反笑,“你偷证据在先,绑吕梁事情在后。”

    冯若兰一脸无辜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乱说。”

    她一点也不惊讶孟忍冬会猜她。

    孟忍冬压下怒火,“所以,你今夜找我来是做什么。”

    “叙旧。”冯若兰抿了两口小酒,将这两个字说的极轻极柔,让人越看越觉得碍眼。

    她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身子一软,坐在了椅子上,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只狸猫在屋子中央。她亲切唤了两声,那狸猫便弓身跳到她的身上,乖乖地趴在她怀里,任她抚摸。

    “妹妹坐啊。”冯若兰揽猫在怀里,却见孟忍冬还在那杵着像只棍一样。

    孟忍冬皱眉看着那猫,她最讨厌猫了。“我站着就行。”

    冯若兰抬起眼盯着孟忍冬,口气幽怨,“你是不是见这狸猫是寻常的家猫,所以嫌弃它的出身。”

    孟忍冬被她那双吊梢眼盯的发怵,“我没必要跟一只猫较劲。”

    冯若兰又道,“那你就是瞧不起它是一只猫喽。”

    那狸猫本在打盹,像是听得懂人话,阖起的眼睛倏尔睁开来,盯着孟忍冬。

    孟忍冬使劲瞪了一眼那猫,吓的那猫又闭上了眼睛,才道,“万物有命,它都没有瞧不起我是人,我又何必瞧不起它。倒是你将偷来的证据给了范家,才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孟忍冬刻意加重最后一句话。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冯若兰抱着那猫站起来,孟忍冬盯着她,一点也不希望她靠过来,好在她只是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了。

    她道,“证据在我手里,一直都在。”

    孟忍冬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你没有将证据交给范璧?”

    冯若兰表情柔和,“当然不会交。”

    孟忍冬想起隆福寺一见,“可是,没有证据,范璧为何会信你。”

    孟忍冬见峰回路转,已没有先前那么气愤,如果冯若兰说的是真的,那么吕梁失踪的事情,可能真的与她无关。

    冯若兰将怀里的狸猫往地上一抛,那猫在空中舒展开身子,轻盈落地后回过头叫了一声,以示抗议。冯若兰撩起自己的衣袖,扯下手臂上那截白绫,露出皮肤上两朵梅花形状的烙印。

    孟忍冬听说过这种刑罚——烙刑。

    “他对你用刑?”

    冯若兰重新缠回白绫,语气透露一股哀意,“我同范璧说证据在你手上,而我能替他拿回证据。他问我想得到什么。我说,我想为我父亲拼得大好前程,为我自己挣得锦绣良缘。他便对我用了刑,验我话语真假。好在烙铁小,热度中等,不至于疼掉我的命,只落了这两处伤疤,不知几时能消。”

    对于这种无畏,孟忍冬道,“值得吗?”

    冯若兰面色一沉,“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孟忍冬噤了声。

    冯若兰见孟忍冬一副心疼自己的模样,觉着自己这个表妹还真是天真。“你知道我喜欢做什么吗?”

    孟忍冬摇了摇头。

    “下棋。”冯若兰蹲下来,重新将那只狸猫抱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我三岁便会下棋,六岁就可赢我爹,十二岁奉天便没有我对手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条小鱼干喂给怀里的狸猫当作补偿,“人生好比棋局,下棋跟做事是一样的。你有厉害的棋子,赢的胜率就大点。好在事在人为,尽管每个人生来属于自己的棋子就不一样,也不妨碍那些人后来者居上。”

    冯若兰搁下筷子,看着孟忍冬,眼中尽数奚落,“论才学知识,你爹远不如我爹,可你爹倚着你爷爷,就能一路高升,稳坐礼部尚书的位子,你也就成了孟家受人敬重的大小姐,楼下那些贵公子尽数巴结的对象。而我家因数年前因为你,就只能屈居奉天,做个刺史。”

    孟忍冬晓得她又想起当年的那件事。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为什么不想着孟家如果失事,你们冯家也会被连诛。”

    “我知道。”冯若兰擅棋,又随父亲处理过公案,对当下局势,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事有转机,还看你点不点头了。”

    孟忍冬见冯若兰抱着猫,朝自己一步一步靠过来,她惧怕那猫,步子稍微退了一下。冯若兰勾起嘴角,待离的够近,才附在孟忍冬耳边道,“你助我嫁给赵恪,我给你证据。”

    孟忍冬身体僵直,明白她今夜喊自己来的目的,待冯若兰离了自己,才道,“你不是已投靠了范家。”

    冯若兰笑孟忍冬天真,“范璧绝非良配,范家不一定牢靠。”

    孟忍冬不解,“是计划?”

    冯若兰笑的深沉,“是真心。”

    孟忍冬有片刻失神,“可就算赵嘉栩是良配,但赵家或许在哪日就气数尽了。”

    冯若兰默认孟忍冬的话很有道理。

    “你也只是说或许。”

    孟忍冬无奈,“可是喜欢没有或许。”

    就算嫁作他妇,没有喜欢,两人之间只有一纸婚书。

    冯若兰眼中无一丝光亮,只有她怀里的猫——一只在来昌德的路上随手救下的野猫,那么温顺的倚着她。

    冯若兰咽下嗓子眼离翻涌而上的某种情绪,道,“你只说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孟忍冬心下一狠,“若我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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