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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二郎如何了。”
“驸马从前便常出去,如今是做监军,应该无事。”
“倒也是。殿下好好歇着,若是,长公主和文涵回来了,我们摆酒庆贺。”
“好。”
面上说的得体,付欣心里却乱糟糟的,从早到晚,她总无端想起长公主来,她知道长公主心肠柔弱,待她其实和对待义和没有什么差别。然而从小到大,也只有长公主会毫无差别的,推心置腹的对待自己,若这样一个人也没有了,那她就真的只有蓝嬷嬷了。
小兰端了杏仁羊奶过来,“殿下放心,娄忠没事的,他很厉害。”
“我不是担心他。”
“……哦,那其他人也是没事的,人好端端的失踪,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嗯。”
“殿下要不要用了羊奶,再吃些东西,先歇下。等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都没事了。”
“嗯。”
便胡乱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付欣望着绛色帐顶,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水流湍急,人仿佛踩在随时会散架的木板上,水是热的,木板却凉,她的衣裳好端端的单薄起来,头发也散开了。热气隐隐扑来,她觉得唇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于是再咬回去!
那东西又过来咬,带着淡淡的青梅气息,见她不挣扎了,便改为舔,慢的很,悠悠哉哉的,周围的水流便又温柔了些许。
付欣快睡着了,却突然觉得腰部一凉,她察觉到身侧有人,顿时瞪了回去。
“醒啦?”
是谢蔚然的声音。
他边将付欣抱到已换了被褥帘帐的床榻上,因不慎打湿了她的头发,便将人靠在榻上,拿了布巾开始擦拭。他如今已经换了轻薄的中衣,头发也有些湿,一半覆在肩上,另一半散落下来,显得面目有些柔和。
付欣静静看着。
“怎么了?你一直神不守舍的。要不要帮我擦头发?”
“……”
“你这什么表情?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你可没有不许,你还咬我来着!”
付欣偏过头,理了理思绪,才想起刚才那不是梦,是自己睡的半醒时,谢蔚然忽然出现在床榻前了。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乱,见他半坐在榻上仔细为自己擦着头发,低头抬头间,隐隐露出下巴的青茬。她伸手摸了一把。
“干什么?”
“如今什么时候了?”
“丑时一刻。”
付欣下意识点点头,待看到谢蔚然惊愕的神情,不由笑笑,先去他唇上亲了亲,才扑到他怀里。
谢蔚然顿时将手里的布巾抖下来,“……怎么了你?谁惹到你了?你同我说,我去处理!”这人,可从来没这样待过他,说不得是为了用美人计!
怀里的人坐着不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若有人惹到我了,你会怎么做?”
“他怎么惹到的你,我就怎么去惹他。”谢蔚然话落便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睛,他见这人眼里晦暗不明,忙补充一句,“但不能有违道义。”
“真的?”
“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妻子。”
“你的意思是,若徐氏有难,谢大公子也该去帮忙?”
“也、也不尽然的,要让人做事,总要讲些道理,否则不成体统,就像先前,大哥就不能去帮大嫂的。”
付欣点点头,才想起来解释,“没人惹到我,我只是担心长姐的安危。”
“哦,你说城外啊,如今没事了。先前我不是回来一趟吗,那时候陛下便说到时候有事吩咐我,却没细说。十天前我在路上走,碰到一伙人形迹可疑,打探之下才知道要去京里。偏巧那时候来了陛下的手书,要我即刻回京。我回来才知道原来京里几个武将撺掇着南郡王要作乱,为了壮大声势还办了什么宴会,打算到时候将京里官儿们的家眷抓了,好威胁做同伙。陛下便让我带了兵去救人,让越肖在明面上挡着,好让张栩去抓叛贼。晚上我进城,那些家眷已经送回来了,听下面的人说有些伤亡,不过长公主没事,几位公主都没事。”
“嗯。”
谢蔚然见付欣眼里忧色褪去,便重新拿了布巾给她擦头发。
付欣便也拿了一块,帮着谢蔚然擦起来。擦到一半才想起来,“你明天要去述职?”
“等下了早朝去建章宫,还能睡几个时辰。”
付欣只得加快速度为谢蔚然擦干头发,催着他歇下了。
次日醒来,人已不在榻上。
付欣打算出门一趟,刚收拾整齐,娄忠却来说外面戒严了。
“方才下的命令,说城中有流寇,因年节将至,要清查人口,免得出事。南郡王如今在武卫衙门坐镇。其实不甚严重,不过殿下要出门,怕会耽误时间。”
“谁?”
“南郡王,上午他去了卫家一趟,抄了些人出来。”
付欣想起先前谢蔚然的话来,如此说来,京里有人谋逆,想推着南郡王出头,他却不愿意,因此提前和皇帝交代清楚了,佯装同意,却将一伙逆贼通通抓了?
“南郡王当真有儿子在城外过满月?”
“有,属下随会稽殿下看见过,如今已经送回王府了。”
“卫家又做了什么?”
“这次谋逆的将领,有卫大将军的门生。”
“倒真有力气。罢了,你回去歇着吧。”
京里这次戒严不过三天,便又恢复如常了。为着太祖皇帝的冥寿,皇帝招了几个影戏艺人,在宫里挪了个地方,让唱一出《高祖斩白蛇》。唱戏时周太妃坐上首,皇帝皇后并肩而坐,堂下坐的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齐齐看着这一出威风凛凛的汉高祖故事,等唱完戏,才开始演韶乐,之后饮酒作乐。
殿外飘着雪花,殿内宾客尝着早已凉透的羹肴,不由对上首粉面含春笑语盈盈的皇帝陛下的心思小心小心再小心。
唯一例外的,是南郡王。
就见他穿着宽大的,将加宽的腰带都险些崩出来的袍子,坐在皇帝下首不时说几句话,对着皇帝,或对着长公主,尚书令等人。逢人敬酒,大口将脸喝的通红,却还是临危不惧,连皇帝的酒也喝了。人都站不稳,却还是笑道,“喝,便是为了父亲和兄长,也要喝!”
皇帝在一旁喝着茶,见状笑意不由多几分,吩咐人给他端了热点心,又乘兴送了他几个美娇娥。
宴席散罢,付欣便乘车回去,倒还要给谢蔚然腾出地方——他虽是武将,但逢着宴席都是和付欣坐在一处的,方才也不和人搭话,却不知怎地将自己灌醉了。
付欣拿了帕子给他擦,才注意到这人眼睛也喝红了,手脚绵软,却还是东倒西歪的,朝她肩上扑过来。付欣索性坐着不动,由他抱住了,让兰芳倒杯茶过来。
“喝吧。”
“不喝。”
“你熏到我了。”
“那,你喂我喝。”
于是只得将热茶吹了吹,才递过去。谢蔚然也不挑,咕咚咕咚喝完了,又朦胧的看眼付欣,然后一歪头,睡着了。
要下马车时,谢蔚然还醉着,付欣只得让两个亲卫将人架起来送到卧房里。她看看这人如今烂醉如泥的模样,便打算将他送去厢房,谁想临到门口他却睁了眼睛,不由分说便踢了一脚木门。继而挣扎着回了卧房。
“算了,准备热水吧。”
谢蔚然一个翻身,在卧房地上躺下,一身的锦绸袍子顿时变得皱巴巴的。
他微微的睁了眼睛。
“豫章?”
“做什么?”
“我想沐浴,你帮我好不好?”
“凭什么?”
一声冷哼,接着是有些倦怠的声音,“我从前帮你洗了。”
付欣听了这话,竟脸红了一瞬,才道,“行吧。”
因主院浴房里是浴池,为醉倒的谢蔚然沐浴倒不难,将衣裳扒了,将人推下去,由着泡一会儿再捞上来便行了。
为他洗了澡,又换了中衣,将人扶到榻上,付欣蓦然觉得,其实不是很累。但谢蔚然身形高大,骨架也大,分明很重的。
莫非是人瘦了?
还是,他偷偷动了?
付欣一瞟眼,果然,这人躺下去,不知何时,眼神已清明起来。
“你发现了?”
“……”
谢蔚然偏过头,耳朵红红的,低声道,“我走时你还在生气,如今,你算是不生气了吧?”
“……你道歉的法子是越来越清新脱俗了。”还不要脸,往常道歉好歹给个东西做赔礼,如今将他自己送出去,却是无本买卖。
“你这样说,我只当你同意了。”谢蔚然躺在榻上,望着身前的那个人,微一犹豫,索性伸手将人拽下来,恰好倒在他怀里,四目相对。他看着那双灿若明珠的眼睛,深呼吸,带着几分期许问,“那,如今既然不生气了,能不能,随我去南地?”
“……”
“陛下要封我做征南将军,这一去,怕是没个五六年回不来。我想,我想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凭什么?”
“凭,凭我们是夫妻啊,既做了夫妻,便该在一处,何况,”谢蔚然想起先前听到的一桩消息,急中生智道,“何况我们还没有孩子呢。”
付欣微微一笑,从谢蔚然怀里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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