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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兰塘春色 > 第五十一章 废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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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醒来吧,人都走了。”

    乘风院里,谢蔚然命丫鬟府医都下去,才对床上已卸了钗环,平平躺着的人道。

    付欣缓缓长出一口气。

    “你装的倒像,若非府医使眼色,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他们走了?”

    谢蔚然点点头,发觉付欣如今的视线看不到,又忙补充。“走了。”

    付欣缓缓揉着额头,才想起来,“派人进来,我要沐浴。”

    “你不会吓得……”

    “中衣湿了一层,不大舒服。”

    “哦。”

    付欣沐浴一番,又换了衣裳,进屋就见谢蔚然躺在床上歇息。她从床尾上去,慢慢躺到他身侧。“你不出门?”

    “卫大将军还在和父亲告罪呢,我贸然出去,岂不穿帮。”

    方才沐浴,不小心打湿了发尾,进门时尚不觉得,等躺下时却觉得湿哒哒的不舒服。付欣索性将头发束起来放在枕头顶,才觉得自在一些。正此时,一只手出现在眼前,接着,摸向她肩膀。

    “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洗好了没有。你加了花瓣吗?闻起来好香。”

    “如今天寒地冻的,哪儿来的花瓣。”付欣见那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没再乱动,她索性也不管,只悠悠躺着。

    谢蔚然的声音飘过来,“你就那么怕卫大将军啊?”

    “你不怕?”话落付欣才想起来,这人是武将,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当然不怕。

    “他如今又没有穿甲胄。”

    “我第一次见卫大将军杀人时,他也没有穿甲胄,就穿着很柔软的袍子,可手起落地,杀人如砍瓜切菜。”

    “……你怎么会见到?”

    “还是在国公府的时候,府里出了刺客,正巧我去前院摘花玩儿。我记得,人血将当时那朵花溅得湿哒哒的。”

    “你哭啦?”

    “没有,当时吓得忘记了,后来便做噩梦。”

    语声渐小,谢蔚然起身见这人已经睡着了。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一动,便能触及到中衣下细滑的肌肤。他想到他在做什么,急忙将手收回来,放到半空里,却觉得指尖还在发烫,于是注目看了半晌,只觉怅然若失。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驸马,太傅请您过去。”

    “知道了。”

    谢蔚然收回了手,将被子盖过付欣的肩膀,才匆忙起身而去。

    付欣这一觉睡得颇沉稳,梦里她闻到常用的兰草香气,清风徐徐,仿若有风铃的声响。

    她很快睁了眼。

    今天当值的是兰亭,她小声报着时辰。

    “寅时五刻?收拾吧。”

    “是。”

    付欣洗漱一番,喝了碗油茶,吃了两个包子,又穿了夹袍,便悠悠往出走。及至看见门外那几株玉兰树,她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公主府,而是谢家乘风院。

    耳旁,传来刀枪呼喝声。

    付欣琢磨半晌,想起来这舞刀弄枪的应该是谢蔚然,从前在公主府时院子宽敞,地方又多,他晨练时想必离自己远远地,如今在谢府,文臣家里占地最多的却是藏书阁,可没有演武场一类的地方供谢蔚然演练,他便只能在乘风院里了。

    “驸马什么时候起的?”

    “寅时三刻。”

    “他倒不嫌累。去煮碗油茶端过来,再拿条帕子,要干的。”

    兰亭很快就备齐了。

    付欣同兰亭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过回廊,便到了乘风院的小花园,冬天里草木稀疏,谢蔚然在其中的一块空地上呼来喝去,正舞一柄锋利明锐的长枪,身形如风,身姿如松,偏偏配了一张白玉脸,显得原本威猛的动作都柔美了几分。

    谢蔚然舞完一套枪,才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啦?”

    “瞧着你辛苦,来给你送早饭啊。”

    谢蔚然蓦然止步。

    付欣怕他不信,从兰亭手里接过油茶碗,又拿帕子挥了挥。

    谢蔚然走过去看了看,嫌弃道,“都凉了。”他想起来,大惊失色道,“你不会要我喝它吧?”

    付欣不由笑出声来,将帕子递过去,“我没想到这一桩,回吧,屋里有早饭。”

    两人回屋,谢蔚然先去沐浴一番,才穿着绵绸袍子走出来,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油茶,又吃了一盘包子,兰枝和兰亭送了两盘点心,他便又吃了一盘半。

    等吃完了,才看到付欣瞠目的神色。

    谢蔚然面色不由一红,“我每天要习武,还要读书,当然吃得多了。”

    “我又没说什么。夫人早上还让人送了桂花栗子糕,放在蒸笼热着,你吃不吃?”

    “……拿来吧。”

    吃完饭,两人正商量着何时回府,又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时,小兰却匆匆过来。

    “殿下。”

    “说吧。”

    小兰犹疑的看眼谢蔚然,很快道,“我从府里过来,听人说张太后下了废帝懿旨,正在京城各处张贴。”

    付欣下意识的去看谢蔚然,却见他也在看自己。

    景平元年,少帝耽于玩乐,不思朝政,有负先帝厚望。张太后特下旨,命废除帝位,贬为营阳王,由四位辅政大臣另择明主。

    十月初,废帝懿旨开始流向各地,与此同时,少帝被羁押在营阳王府,四位大臣纷纷提出了自己心仪的新帝人选。有精于《周礼》的,提议应该顺位制,由宜都王继承大统。有人则提出先帝在世时曾属意四子彭城王,因此该彭城王继位。又有人提议南郡王也可以,还有的人实在找不到人选,又想参与此事,干脆将衡阳王也推了出去。

    至此,先帝留下的七个儿子,两死一废,剩下四人都卷进了继位的纷争中。

    面对这样的热闹情境,谢蔚然却没心思去如意楼找人讨论了,只因他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谢夫人风寒加重,无力处置内院事务,大少夫人又有孕在身,不能主事,因此将谢家事务托给了豫章公主。

    谢蔚然刚到乘风院,就见院门口仆人匆匆,各自大包小包的,正从马车下搬东西。

    “见过驸马。”

    谢蔚然挥挥手,大步进了卧房门,就见他那刚满十五岁的妻子正坐在窗边看书,看神色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即将要掌管内院时的不安与焦虑。

    “驸马回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不是,你行吗?这可不比在府里,府里你不高兴了将人揍一顿也没人敢说什么,谢家却不许你乱来。”他说着话,倒还记得接过付欣递来的热茶。

    “有蓝嬷嬷在,哪里用得着我?不过回来做做样子罢了。”

    “当真?”

    “我哄你做什么,到时候事情做不好,出丑的还不是我。再说,如今就算我想管家,我也没时间。”

    “你有事可忙?”

    “年关将近,亲王府的礼该准备起来了,还有皇宫里的。阿姐先前还托我办一件事,如今也该准备起来了。”

    谢蔚然微愣,不久神色变幻,踌躇道,“都这个关口了,你还记得送礼?”

    “我又不单送,只是寻常的礼节。难道为着家业继承,就要和三哥他们断绝来往?”

    谢蔚然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我听人说,义和公主被卫家软禁了。如今宫里缺人手,你说我要不要去?估计还在车马营。”

    “你这是,在问我?”

    “嗯,我问了父亲,父亲在犹豫,大哥希望我留家里,母亲病着,说不出话。我想着,我们总是夫妻,所以问问你的意思。”

    付欣看着谢蔚然的脸色,半晌笑道,“明年吧,今年我想吃新鲜的烤鹿肉,要不你带着张可游他们出去玩玩儿?把我那匹马儿借给你。”

    “好!”

    谢家的事就这样托给了蓝嬷嬷,她对此倒是毫无怨言,还同徐氏交流起了初孕妇人保养心得。

    赵华扬来辞行。

    付欣收好抄了一半的尔雅,套上夹袍走出来,喝过茶,便和她商量,“一定要现在走?天寒地冻的,如今外面也乱着,你一个人贸然走了,让人担心。”

    “如今不走,怕是过两个月又走不了了。无论如何,我总要陪父亲过年。”

    “我写一封信给你吧,沿路若有意外,就去亲王府,豫章郡的太守也比较可靠。”

    “那便多谢了。”

    付欣在谢府抄着《尔雅》,时而清点一番兰枝等人在公主府准备好拿给她看的礼单,或去谢府藏书阁里翻阅书卷。乘风院离后花园比较近,然而到底是冬天,无什么好看的景致。偏偏藏书阁附近有座暖阁,里面放了香炉,外面的池水里养了几条红艳艳的锦鲤,付欣便时常去哪里,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练字。

    要交给长公主的《尔雅》很快就抄好了,付欣亲自送过去,长公主回送她了几刀绢帛纸。

    得了空闲,付欣便去看谢夫人。

    谢夫人对外说是风寒。

    付欣瞧着却像是早年间积劳成疾,如今虽然好生养着,但到底落下了病根,时不时要咳嗽一声,说话久一些,头便痛起来,整个人虚脱的出一身汗。

    丫鬟喂谢夫人喝药。

    付欣在一旁说些家常话,“徐府又来了帖子,问候夫人,还试探着嫂嫂的病情。方才她和我说,想将这好消息递过去。”

    “可不行,这是大郎的第一个孩子,万事开头难,就怕出了岔子,还是瞒着吧。亲家那边,等我好了去和他们解释。”

    “倒也不必,我去推辞就好了,难道他们还能问到我面前。”

    “倒也是。只是如今,怕还要辛苦你几天。”

    “有蓝嬷嬷在,我哪里辛苦。府里丫头最近捣鼓出了道焦糖柏子仁,我听府医说柏子仁有安神的功效,因此请您尝尝,若觉得好,我再命人做。”

    这话不是推辞,蓝嬷嬷看似温和,其实极有手段。她在谢府管事虽不长,但内院外院的人都对她信服万分。前不久,谢三郎还送了盆兰草到公主府做谢礼。说是感谢付欣,实则,却是在感谢蓝嬷嬷。

    “好,好。”

    隔天,付欣见礼单准备的差不多,谢府事宜也都被蓝嬷嬷打点好了,便命人拿了尊小香炉,带了香饼和前几天看剩下的一卷书,朝着藏书阁旁的暖阁而去。

    一路清净安宁,偶尔有仆人路过,行罢礼便又快步走了。

    付欣进了暖阁,让人安置好东西,想了想,让人放下帘帐。

    “你们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就在小兰和兰枝离开不久,岔路的方向,有个小厮从树干后出来,看他身形似在树后窥视了许久。他出来后,看了眼暖阁的位置,便很快朝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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