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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映兰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一口回绝：“当然不合适！王爷要静养，你们都在这儿吵吵闹闹的，王爷怎么能休养好呢？”
“那我们都不讲话，各找个角落站着，等王爷有吩咐再说。”柳氏回道。
留下这么多人，哪有机会跟表哥说些悄悄话？杨映兰极不情愿，赶忙想出个由头，“攸宁县主还没醒，府里的婢女笨手笨脚的，比不得你们手脚麻利，你们还是去照顾攸宁县主为好。”
柳氏年纪大了，不大想掺和这些事，心里记挂着义女，刚想点头答应，便见谢玉衡摇头使眼色！
不能答应王妃的要求直接离开，还要一直吵吵闹闹的，摆明了会影响瑞亲王静养，可谢玉衡却要大家继续吵，这是给瑞亲王打掩护？
柳氏依稀嗅到其中猫腻，尚不细究，便答道：“王爷金尊玉贵，攸宁县主打小多灾多难的，都扛过来的，这回也不妨事。况且，王爷对我们有恩，此时王爷身子骨不好，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苏荷立刻附和，“我们走了都枉为人！”
这群油盐不进的粗人！杨映兰懒得再吵，准备撩起帘子，看看表哥的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谢玉衡抢先一步挡在帘子前，“王妃，王爷亲口说的有事会喊我们，你贸然进去，打搅了王爷好眠，惹得王爷大发雷霆，怕是不合适。”
要不是怕罪加一等，杨映兰恨不得把这些人悉数送上西天！
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梦捷，命人抬一张榻进来，我躺着等表哥吩咐。”
只要王妃不闹幺蛾子，管她是站是坐还是躺！
因此，上房得以平静下来，雅苑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符与棠和小六娘安睡在床，茗韵和肖氏守在床边，泪眼模糊，哭诉好人怎么没有好报。
直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打断两人的泣诉，扭头一看，来人竟是瑞亲王！
他身披一件白狐裘，依稀露出月牙白里衣和长裤，一头黑发挽成发髻，簪以一支玉簪，额前垂下几缕长发，显得脸是那般瘦削无血色。假若一阵狂风刮来，大抵能把他吹倒在地！
茗韵四顾，瑞亲王身后无人，竟是独自前来？可是，王爷自顾不暇，天儿又冷，穿得如此单薄，怎么来的？
茗韵赶忙跪地行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李宥费力地抬了抬手，示意茗韵和肖氏退下。二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按下种种疑惑不表，悄然退下。
这一回，李宥终于能好生瞧瞧心尖上的人儿模样。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双眉毫无修饰，却像两道弯月，自有一番风情。她长长的睫毛，将深深的眼窝覆盖住，那般安然慈和。她并不红润的双唇，惹人怜惜。
今时今日的她，仍有十三年前从废墟之下救出来的影子。
李宥回想起昔日种种，不禁喟叹。
醒转后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见过了那么多人，他只觉得所有人看着都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她们的名字。一仔细回想，脑袋里就像无数根密密麻麻地针在扎，头疼欲裂。而眼前这个人，几乎不用费心费力去想——她就是书房里的画中人，从十二年前就认识，叫穆与棠，常唤她穆二娘！
“穆……穆二娘。”
在别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呼唤，却是历经生死兜兜转转才换来的，李宥用尽此生最温柔的语气，来轻唤她。
“穆……穆二娘。”
这不是王爷的声音么？
还有王爷温暖的手揉捏掌心？
不，一定是做梦！
符与棠想从这个梦里挣扎醒来，又怕一梦惊醒，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揉捏，就像一根白孔雀的羽毛，撩拨她的心弦……
“王爷，我……”
“你想说什么？只管讲。”
他的声音是那般好听，像春日的和风细雨，浇在她的心田上，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开出一朵羞答答的小花。
她在梦境中受了蛊惑，低喃道：“好想再靠近你一点，又怕逾矩……”
“所以，你也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呢？谁能抵挡得住风华俊秀的瑞亲王？反正，梦里无人窥探，表明心迹，对他臣服又如何？
那几不可闻的一声嗯，让李宥低头一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该醒来报恩，好好照顾我了。”
没错，王爷两次救命之恩，还未报答，岂能在梦里胡作非为？
忽然，小六娘哇哇大叫，哭得响亮，像一道曙光，将符与棠从朦朦胧胧的境地中拽出，试图睁开眼皮。
恰在这时，守在外头的茗韵和肖氏怕小六娘吵到攸宁县主休息，又怕瑞亲王病体未愈，抱不动小六娘也不会哄，赶忙推门进来，一齐哄小六娘。
在小六娘哭声止住的那一刹那，符与棠睁开了眼。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人，便是那张在梦里出现千万次的脸，瘦削而憔悴，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微微含泪，似乎在对她倾诉千言万语。
再往后看，便是肖氏抱着小六娘低声轻哄，茗韵在旁帮着哄。
原来之前听到的种种话，并不是做梦！
梦醒了，一切都没有消失！
“攸宁县主醒了，太好了！”
“攸宁县主刚醒，咱们还是甭大喊大叫的，以免惊扰。”
茗韵和肖氏识相地抱着小六娘走出房间，悄悄地带上了门。
刚苏醒，便要独自面对瑞亲王！符与棠尚在怀疑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便见瑞亲王俯身下来，侧脸贴在她的右耳边，“你有没有想我？”
两人从未靠过这么近，一讲话，她便脸红到脖子根，羞涩至极。
“我舍命救你，你都一点儿不想我么？”
怎么会不想？
符与棠可不能被他误会成无情无义的女人，便红着脸轻声回道：“想。”
“我只认你一人，你愿意照顾我么？”
王爷对她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照顾他，又算得了什么？她仍是羞怯地回话：“愿意。”
得到满意的答复，李宥称心遂意，再度捏了捏她的手，“两个时辰后我再来看你。”
目送李宥走到屏风后便消失了，过了一段时间，符与棠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把茗韵唤进来，表明想吃胡麻粥。
茗韵领命，却没立刻下去，而是东看看，西瞧瞧，疑惑不解。
符与棠问：“茗韵，你找什么？”
“好奇怪，王爷没走出门，这会儿怎么不见了？莫非……”茗韵没把话讲完，忽地趴在地上，往床下细看，除了灰尘，哪有人影？
符与棠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怕茗韵细究，赶忙催促：“茗韵，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赶紧端胡麻粥来救命。”
“好好好，我这就去弄胡麻粥。”
一个时辰后，柳氏和苏荷也回来了，对符与棠醒了过来开心不已。闲谈之间，听说瑞亲王来过，柳氏和苏荷互相使了眼色——怪不得谢玉衡不管吵架会打扰瑞亲王休息，非要跟王妃吵那么久，还拦着她不能进帘子，分明是替王爷遮掩溜出上房来瞧攸宁县主了！
不管瑞亲王怎么来的，认路，还能瞒过那么多耳目，可见并不傻，还是从前那个聪明豁达的瑞亲王！
一碗胡麻粥下肚，符与棠神色好了许多，喝了一碗药，又沉沉地睡下了。
本来柳氏想看符与棠一苏醒，便和苏荷、茗韵、肖氏等人将她抬回去。眼下，为了方便王爷和攸宁县主每日见面，还是留在雅苑为好。毕竟，雅苑虽属于瑞亲王府，却是别有一番天地，又没人横加干涉，彻底养好身子再走也不迟。
她们悄悄地达成了共识，却没有直截了当地跟符与棠说明。每回她问起还不回去，便以“王府大夫多，看病熬药方便”为由，搪塞过去。
瑞亲王来得很勤，一天四次，分别是报晓鼓响、午后、暮时以及夜半三更。每次来都毫无预兆，也不多说话，坐了会儿便走，大有看一眼她还好便安心的意思。
倒是符与棠有些不好意思，先头那些情话，算不算数？算的话，两人这是私相授受？不算的话，见面太过频繁，落人口舌。
她脸皮薄，心头的这些疑问也不敢问，他来，便由着他看；他没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到了正月十九一大早，苏荷气喘吁吁地跑进房，喊道：“天大的好事！”
“啥好事？”众人齐刷刷地扭头问。
苏荷单手叉腰，一脸得意道：“瑞亲王妃一夜之间卷铺盖走人了！”
“她走哪去？”
“王爷还活的好好的，她能去哪？回娘家小住？”
符与棠也心里犯嘀咕：要走的人，绝不是明媒正娶的瑞亲王妃，而是自个儿！可能瑞亲王妃是看王爷越来越过分，才以去娘家住来要挟他早点回去接？
苏荷摇头道：“你们想错了，我听十郎说是她自忖每天呆在王府没意思，自请去玉门关驻守，为国效力。”
“巾帼不让须眉，杨家岂不是要出一位女将军？”
出乎符与棠意料，杨映兰竟会主动请缨去驻守边关！不论从前有多少芥蒂，此刻都化为虚有，唯有对她的无上敬意——谁说女子不如男，王妃为国效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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