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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旨到,穆与棠出来领旨!”
此话一出,整个大长公主府一片哗然——穆与棠是谁?大长公主刚离世,敕旨来了,是秋后算账,还是封赏?
被点名的符与棠,乍一听穆与棠还有些陌生,但想着自个儿私下改了名,外头的人并不晓得,只能还是当穆与棠。可是,她在灵堂哭灵,并未做任何出格逾矩之事,从天而降的敕旨,是福还是祸?
她惶恐不安,擦干泪眼,拎着衣裙,在慌乱的人群中,疾步匆匆。
这时,李宥怕赶去领旨的人太多,挤伤或碰到她,便有意无意地走在她身旁,为她一路护行。来吊唁大长公主的都是大晏王朝的达官显贵,无有不认识瑞亲王的,便没人敢走在瑞亲王附近,以至于两人竟像被仪仗队簇拥着前行。
她可不敢狐假虎威,满脑子想的都是会不会砍头,急得冷汗涔涔。
李宥瞥见她的焦灼,轻声给她透个口风,“你放心,让你领旨是好事。”
瑞亲王竟知道敕旨是好事?说明陛下来吊唁后跟李宥单独议论过她的事,那会是什么好事?给大长公主守一辈子灵,换取衣食无忧?她脑袋里乱糟糟的,步子越迈越快。
大长公主府门前站满了人,可她和瑞亲王一出现,众人自动让出一条宽道,齐刷刷地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穆氏二娘,柔嘉居质,婉姿有仪,嘉言懿行,淑慎性成。尊尔为大长公主之义女,封尔为攸宁县主,享食邑三千户,另择吉日赐之金册,以享荣华。钦此!”
“臣女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符与棠双手接过敕旨,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册封冲昏头脑,得意忘形,而是略略思索后,轻启朱唇,“宦者,臣女正在孝期,不便进宫谢恩,劳驾您帮臣女给陛下带句话,就说臣女不要任何赏赐,只要攸宁县主的封号,为的是以后给大长公主扫墓,不至于辱没了殿下。”
“此事干系甚大,鄙人一定带到。”
待众人起来后四散开来,瑞亲王李宥喊住宦官,“刘中尉,今儿个劳烦你跑这一趟,拿去买茶喝。”
“王爷,刘某只是做分内之事而已,何必如此客气?”
几番推脱下,刘中尉领了赏赐,与随行神策军一齐驾马离去。
捧着敕旨出神的符与棠,早注意到瑞亲王帮她打赏宦官的事,换做是以前,她绝不会忘记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毕竟在内廷多年,最不能出差错的就是礼节。可是,今天她被出乎意料的册封搅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会不会是个圈套,便把打赏一事抛之脑后。
“多谢王爷。”符与棠本想挤出一丝笑容,但料想哭得双眼又红又肿,脸也不施粉黛,想笑又笑不出来,越发难看,索性不笑了,改而屈膝行了一礼。
“你不必如此多礼。”小事一桩,何必道谢?不过,有一件事,李宥不吐不快,“如今你是攸宁县主,是大姑的义女,与我同辈,按年龄算,叫我哥哥或七兄即可。”
如果两人都是民间的普通百姓,符与棠喊李宥七郎、哥哥、七兄都是可以的。可她这名正言顺的攸宁县主,虽有敕旨册封,恐怕难以服众。加之,大晏王朝对封号有严格规定,唯有亲王嫡女才能封县主,也就是说,瑞亲王的女儿才有资格封为某某县主。按她县主的名号,该是瑞亲王下一代的辈分。可是,陛下敕旨给她封了攸宁县主,既已领旨,哪里还敢钻辈分的空子?
反正,她这个便宜攸宁县主,无论如何都不敢跟瑞亲王拉那般亲近的关系,“王爷所言极是,我晓得了。”
嘴上说着晓得了,却不肯改口!
何时才能等到她亲热的呼唤?
李宥满心怅然。
这时,一位婢女急匆匆地跑来,疾呼道:“攸宁县主,不好了!东陵先生伤心过度,双眼泣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东陵晕倒还没好,又双眼泣血了!
符与棠心如刀绞,迈进大门槛时,没注意脚下,竟摔了一跤。
李宥本想眼疾手快去搀扶一把,未料被杨映兰喊了一声“王爷”分了心,再转头时,婢女已搀扶起她往里走。
杨映兰行至李宥身前,“王爷,我瞧着咱们跪的蒲团颇硬,停灵这么些天,膝盖都要磨破了,便自作主张回王府拿了三个蒲团来,你不会怪罪吧?”
“你愿意拿就拿。”李宥并不干涉。
“王爷,你猜我为什么拿三个蒲团?”
李宥却不接话。
杨映兰自问自答,“王爷,你我二人,一人一个,本来拿两个就够了。可新封的攸宁县主,虽出身低微,如今也成了富贵骄人,可不得给她也带一个么?”
不到一个时辰前,还为李宥提议人家为大长公主义女而大发雷霆,这会儿却开开心心地说多给人家带了一个蒲团,跪着哭灵不至于伤了膝盖!
真有这般好心?
李宥料想刚才她那一摔,即便不严重,也会膝盖有些疼痛,若是蒲团里有针刺或其他东西,越发雪上加霜了。“既是如此,那我看看蒲团。”
日日都用的蒲团有什么好看的?分明是要检查蒲团里有没有猫腻!
杨映兰一眼看出他的心思,调笑道:“王爷,我跟攸宁县主不对付,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倒是我一番好意多带了蒲团,反倒惹你猜疑,着实伤心。”
李宥一言不答,走了两步,扭头问:“你走不走?”
“走走走,我当然要跟表哥一起走。”
沿着曲折蜿蜒的抄手游廊走了多时,两人终于到了东陵所住之处——思玉轩。在大长公主年幼的时候,封号为玉邑公主,这么些年,她从公主变成长公主再到大长公主,世人早已遗忘她真正的封号。
思玉轩,思念玉邑公主啊!
最不起眼的东陵,竟是这世上最爱大长公主的!
为何有情人不得善终?
李宥轻叹一声,迈步走进小院。
院子里有各式各样造型奇特的枯木,散发出奇特的香味,一株腊梅开得正盛,另有三株桃树光秃秃的,唯有高高的秋千架甚是醒目。
李宥无需费力回想,脑海里便浮现出大长公主荡秋千时的笑容,还有不输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最爱荡秋千的大长公主,与世长辞了!
“王爷,一架秋千,有什么好看的?”杨映兰不解地问。
倘若这会儿站在李宥身边的是她,她绝不会问这般愚蠢的话,而是并肩而立,一齐回忆大长公主在世的点点滴滴,默不出声地潸然泪下!
被杨映兰一问,李宥颇有些烦躁,冷哼了一声,迈进房里。
说来奇怪,东陵身为制香高手,各式名香信手拈来,屋里该熏得香而不腻,浓而不呛才是。可李宥迈进房门的那一刻,闻到的却是佛手的清香,瞬间让人深思清明,再无浊气。
房里布置简单,甚至到了简陋的地步,一床一书案一博古架,另有两张交椅。东陵侧身躺在床上,盖着藏青色棉被,双眼眯着,眼角确实有血迹。她坐在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纹样华美的蜀纸,单手捂嘴,暗自抽泣。
蜀纸,乃是蜀地进贡的纸,皇室中人专用,李宥只看了一眼,便猜出她手里拿的便是大长公主给她写的遗书!
东陵听到脚步声,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比划了几下,满脸歉意。
“你有伤在身,好好养着,不必多礼。”李宥对东陵有几分尊重,正经地回道。
符与棠忙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王爷,师父他不能讲话,我便代他说了。殿下也给您留了一封信,在书案上的匣子里,请您自取。”
言毕,符与棠低头凝视着大长公主给她留的信。
与穆二娘书
吾五十有余,得了此疾,自知再无机会看上元灯会,特写下此书,以表吾意。
倾吾一生,娇纵任性,恨吾者千千万,疼吾爱吾者,仅汝师父尔。待吾走后,汝取吾之印鉴,去隆记钱柜取银三万两,送与汝师父度日。
汝善待其人,逢年腊月初八,自有人送汝五千两白银,至死方休。
吾之将死,参悟甚多,望汝以吾为鉴,觅得有情郎,早早结连理,勿要抱憾终身,切记切记。
细算起来,符与棠和大长公主仅认识了半年而已,为了保证东陵下半辈子的生活,不惜以重金来补偿她!其实,看东陵口不能言肩不能提的份上,只要有她一口吃的,必定不会让东陵饿肚子。
她想起大长公主生前对东陵颐气指使的场景,每次东陵都毫无怨言地照办,有时她也会嫌弃东陵没骨气,可现在想来,东陵和大长公主之间的深情,凡夫俗子哪里看得穿?
最终,她将目光定格在“望汝以吾为鉴,觅得有情郎,早早结连理,勿要抱憾终身”这些字上。说来奇怪,大长公主和东陵,是女强男弱;而她和瑞亲王,是男强女弱,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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