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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柳氏今早在菜市看羊舌新鲜，也不敢多买，怕卖不出去，只买了一根拿回来卤制，试试看酒客会不会喜欢卤羊舌这种下酒菜。
偏偏来了鱼百船这么位腰包鼓鼓的商贾，旁的下酒菜一概看不上，只要吃卤羊舌！
现买羊舌来卤制，时间赶不及了；直接去西市的食肆买卤羊舌，又不知合不合鱼百船的口味！
思来想去，穆与棠只好硬着头皮赔笑脸，“郎君，今儿个没能让您吃卤羊舌吃尽兴，全都怪我。要不我自罚三杯，请您消消气。”
“倘若你跟跳舞的米娘子，一人罚喝一角酒，我不仅能消气，还要赏你们金子呢！”
讲罢，鱼百船拿出一锭金子，放在席案上。
鼓乐声已停，米夏婉也不再起舞，穆氏酒肆里的酒客全都盯着那一锭金子，一言不发，只看穆与棠和米夏婉如何反应。
区区一锭金子，便要她们各罚一角酒，瞧不起人！
可是，在穆与棠看来，开酒肆便要挣钱的，靠喝酒的本事挣金子，不亏！
她打定主意，盈盈一笑，“郎君，我喝多了酒没事，可穆氏酒肆就婉妹一个舞姬，她歇了片刻，便要继续跳胡旋舞，喝多了酒天旋地转的，万一摔伤了，那就麻烦了，还请郎君谅解。”
“米娘子跳胡旋舞，委实好看，我还想看她继续跳，那就许她不用喝酒了。不过，我金子已拿出来了，诚意满满，还望你也拿出点诚意来，喝掉这两角酒。小娘子，你是个爽快人，该不会推辞吧？”
让穆与棠一人喝两角酒？
即便是在场这些天天离不了酒的男人们，不吃东西连喝两角酒，也得落得个酩酊大醉的下场。
柳氏拉着穆与棠的胳膊，“阿棠，要不我给他磕个头算了。”
“干娘，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他还给磕头，算什么事呢？您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讲完话，穆与棠亲自拿了一个水晶碗，在鱼百船的对面盘腿而坐，拎着青瓷执壶，缓缓地往水晶碗里倒入葡萄酒。
以往葡萄酒都是放在小小的夜光杯里，如今倒在水晶碗里，满满的一碗，犹如绛色琼浆。
“郎君，喝酒要对饮才有意思，我一个人喝两角葡萄酒，这叫喝闷酒。我跟你同坐一席，这么多人看我一个人喝，怪不好意思的，你好歹也给个面子，举杯抿一口呀。”
“好，你干杯，我随意。”
穆与棠一人喝两角酒，鱼百船却随意喝一丁点儿，摆明了她要吃亏的，柳氏和茗韵急得跳脚，又不知如何是好。
穆与棠抬起左手，准备遮面喝酒。
“慢着！”
被鱼百船叫停，穆与棠放下遮脸的左手，“郎君还有何指教？”
“小娘子，我已讲明，你喝了两角酒，不仅羊舌不够我吃的事情算了，还额外给你一锭金子。我这般大方，那小娘子也不能扭扭捏捏的用袖子遮着喝酒，直接就这么喝吧。”
大晏王朝不论男女，以手遮面喝酒，是约定俗成的酒桌礼仪。忽被鱼百船要求当着众人的面，举杯饮酒，穆与棠除了一瞬间的诧异，便笑着点头了。
米夏婉：姊姊为了保护我，把喝两角酒都揽了下来，又被刁难不能遮面喝，简直岂有此理！姊姊怎么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呢？
柳氏：阿棠，为了息事宁人，你已做了许多让步，鱼百船得寸进尺，你还是答应！万一还没喝两碗就醉了，可如何是好？
茗韵：当众喝两角酒，鱼百船真会为难人！偏偏穆二娘还能答应，真是女中豪杰。只是不知她酒量如何，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万一瞧出她要醉了，剩下的酒就由我来喝。
众酒客：原来穆氏酒肆的小娘子这般有魄力，就是不晓得她的酒量能否让大家折服。且睁大眼睛瞧仔细，继续往下看。
穆与棠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双手端起水晶碗，放在嘴边，倾斜着倒进嘴里，再慢慢地吞咽进喉咙里。
若是英雄好汉们端起酒碗，便一味地往嘴里灌，导致许多酒顺着嘴角流下来，不大雅观。而她喝酒，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没有一滴酒撒下来，只看见那水晶碗里的葡萄酒渐渐地减少。
“郎君，献丑了。”
众人拍手叫好。
鱼百船夸道：“小娘子长得这么美，还这么会喝酒，失敬失敬。”
“郎君过奖了，我再敬您一杯。不过，我用水晶碗喝，您用这么小的夜光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穆氏酒肆小气，连酒碗都舍不得给客人用。郎君，您不能让我担上吝啬小气的名声，对么？”
鱼百船点头如捣蒜，只觉得之前脾气不大好的小娘子，如今喝了酒，千娇百媚，身子已酥了半边。换个酒碗陪她喝酒，这点小事，若不答应，还算个男人么？
茗韵递上来一个水晶碗，再拿起鱼百船的白瓷执壶，往水晶碗里倒满了龙膏酒。
穆与棠还是那句“你干杯我随意”，便双手捧着水晶碗，斯斯文文地喝起酒来。
反观鱼百船，他端起那一碗龙膏酒，看着面前的美色，心痒痒的，脑子里起了一股欲念，又不敢当众轻薄她，只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她纤长的脖子，再端起酒碗，大口地喝。
等穆与棠喝完的时候，鱼百船也喝完了一碗龙膏酒。
“小娘子，你看，你喝了一碗酒，我也喝了一碗酒。”
“郎君陪我喝酒，这是天大的荣幸，我得再敬您一杯。”
这一次，穆与棠亲自给他倒酒，拎起青瓷执壶，倒入一碗新丰酒。而她，还是继续喝葡萄酒。
两碗酒下肚，鱼百船坑坑洼洼如放久了的橘子皮似的脸，开始泛红，“小娘子，你……你今年多大了？嫁人了么？”
“郎君，我今年十七，还没嫁人，您要是认识及冠的年轻郎君，烦请给我介绍则个。”穆与棠笑答。
鱼百船连连眨眼，“年轻郎君倒没有，我这样的要不要？”
柳氏、米夏婉、茗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喝完了酒，有多远滚多远！少在这里恶心人！
“郎君可真会说笑。”
穆与棠眼底闪过明显的恼意，实在不愿跟他虚与委蛇，便再给他倒了一碗葡萄酒，“郎君，咱们笑话说了不少，该继续喝酒了。”
她仍是慢条斯理地喝酒，可鱼百船为了显出自己酒量也不差，喝得很急，赶在她喝完之前，将一碗葡萄酒灌进了肚子里，再扬了扬水晶碗，洋洋得意地讲道：“小娘子，我比你喝得快。”
穆与棠停下喝酒的动作，浅笑道：“郎君生意做得大，喝酒也比我快，真是厉害。趁着时间还不晚，我便斗胆向您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把生意做大呢？”
“小娘子，这你就问对人了。不瞒你说，我也是白手起家，起初只有一条渔船，也像别的渔夫一样，捞了鱼便在码头附近卖。要是遇到狂风暴雨的天气，不能出船，便只能喝西北风了。是以，靠一条渔船，也是看天吃饭，虽则饿不死，却也挣不到钱。正所谓穷则思变，我苦思冥想，终想出了个好法子。打鱼的事，便交给他们这些有数十年经验的渔夫们，渔获一上岸，有多少要多少，交一成定金，剩下的等我全部卖完了再给他们。”
“郎君，那您每天买了那么多渔获，都得趁着活蹦乱跳的时候早点脱手，怎么才能尽早卖完？”
“小娘子，问得好！”
鱼百船曾在大大小小的场合里，讲过自个儿发家致富的事儿，要么是吹捧他有头脑，要么是夸他聪明，要么是想出点银子搭一份，跟着他喝汤吃肉，却很少有人，特别是女子，像穆与棠这般，极为认真地听，再问出很是关键的问题！
鱼百船顿感今儿个来穆氏酒肆找到了知己，将致富经一字不漏地讲出来。
穆与棠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给他倒一碗酒，两人碰杯对饮。
“后来，长安乃至全国各地的大地方，甭管是酒楼还是富贵人家，都抢着要我家新鲜的渔获。如今，我愁的不是渔获卖不出去，而是渔获少了，不够卖呢！计划再买十几二十条船……”
鱼百船讲着讲着，脸红得像要滴血，晃晃悠悠地趴在了桌子上。
“郎君，您大手笔买那么多船，打算在哪些江河湖泊里捕鱼呢？”
这时，鱼百船的鼾声，比打雷还响。
穆氏酒肆的小娘子喝的酒比主人还多，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而主人已然喝醉了，还打起了呼噜！
四位仆人的脸都青了，不情不愿地付了账，再把鱼百船抬上马车。
柳氏怕穆与棠喝多了伤身，拉进灶屋，关切地问：“阿棠，你喝了那么多酒，真没事？”
“干娘，我啥事也没有，好着呢！”
与人斗，其乐无穷！
再者，凭本事挣到的一锭金子，还被穆与棠攥在手里。她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傻钱多的土财主，敢叫她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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