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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他接到苏羡的电话,苏羡告诉他,叶央在家忽然晕倒,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在救护车上,她出现了数次心跳骤停的症状。
林穹心下大慌,手机都顾不上拿就冲出家门,拦了辆出租车奔赴医院。他赶到手术室外时,叶央的父母和苏羡都已经到了。
叶央的母亲已是泣不成声,不断说着“绝对不能有事”,叶父眉头紧锁,将叶母搂在怀中,紧紧握着她的手。
林穹的步子瞬息间慢了,他缓缓地走向手术室,走向他们。二人看到林穹,悲伤的间隙中都有一瞬的惊讶与茫然。
林穹未曾想过再见二老会是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形之下。多年不见,他们却像一夜白头,两鬓染霜,面容憔悴,想必是为了叶央的病情操碎了心。
二人虽然情绪不平和,但也很快将林穹和记忆里那个活蹦乱跳惹事生非的毛头小子对上了号,叶母用手中的纸巾逝去泪痕,声音发颤地问:“是,是小穹吗?”
林穹快步上前,伸出左臂,又局促地放下,点了点头,说:“阿姨,是我。”
这回,叶母却哭得更加动情,只不过是喜极而泣:“小穹,你也来了,我们家叶央从转学之后就经常提起你呐,当初也是她执意要转过来的,没给你添麻烦吧?哎,想不到她当年的决定带给你那么大的误解和困扰,你没有责怪她,还把她当朋友,阿姨真的很欣慰啊。”
“阿姨……”林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刚想在叶母身边坐下,苏羡就朝一边挪了一个位子,无声地示意他。林穹走过去,四人并排等在手术室外,很长一段时间里气氛都极其压抑,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是极轻的,只有叶母时不时的抽泣声和偶尔一两个护士跑进跑出的身影。
然而,四个人的殷殷祈祷,都敌不过病魔的魔爪。整场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叶央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甚至来不及和林穹还有苏羡说一声告别。
叶父和苏羡皆是悲痛万分,叶母哭得几近晕厥,而林穹,在医生宣布死亡通知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空,耳边嗡鸣声阵阵,整个人如一具行尸走肉,僵直地陷在座椅中,忘记了悲伤,或者别的任何情绪。
他原以为曾经的那段过往已结成褪不掉的疤痕,却没想到,当叶央真的离他而去,他仍会这般失魂落魄。
林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院的,无论是惊心动魄的哭号亦或流窜进衣襟的猎猎寒风都没有唤醒他的知觉,眼前唯独循环着一个画面,叶央在一片不知名的白色花朵的海洋里冲他微笑,笑容是那样纯真无邪,却又无比的脆弱,满含着哀伤。
她自始至终都在说同一句话:“穹,你会,忘记我吗?”
唐杳杳回到家后无心做任何事,母亲正在扫地,见她早早回来,奇怪地问道:“杳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同学玩完了?
唐杳杳一言不发地掠过她,不顾她在身后连连喊着她的名字,将房门用力合上,然后直挺挺地摔到了床上。不知躺了多久,待到她终于有力气拿起手机,林穹仍是一条信息都没有回。她用最后的力气拨通了他的电话,手机传出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韩夭夭就在此时发来了信息:“杳杳,进展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唐杳杳将手机扔得远远的,脸狠狠地埋在枕头里。
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折腾到深夜,林穹仍旧觉得昏昏沉沉,他隐约记起今天似乎和唐杳杳约好了要见面,但头痛欲裂不允许他继续想下去。究竟为何会如此,连他也说不清楚。
唐杳杳好容易熬过了周末,星期一一早就赶到学校准备兴师问罪,可林穹却一天都不见踪影。
那之后,唐杳杳给韩夭夭回了一个“嗯”,明显不像开心的样子。韩夭夭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唐杳杳也只说没事。如今看到她愁容满面,林穹也未到学校,更加觉得不对。一问之下,唐杳杳总算肯开口,可说着说着就嘴一撇,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你是说,你和林穹压根就没有见面?他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唐杳杳委屈地点点头。
“这也太奇怪了……杳杳,你问了苏羡吗?”韩夭夭问。
唐杳杳说:“问过了,他也一直没有回复。”
韩夭夭沉思片刻,说:“杳杳,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去问叶央,如果她也不知道隐情,放学之后你就直接找上门问个清楚,林穹不就住你隔壁楼栋吗?”
唐杳杳有些犹豫:“这样……合适吗?会不会太唐突,太小题大做了?”
“在你生日那天专横地让你单独和他出去,最后又放你鸽子还不给一个解释玩消失,这还算小事吗?”韩夭夭说,“别怕,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来到叶央的班级,却被告知叶央没有来。又找到苏羡的班级,苏羡竟也是一样。这下二人心里的疑惑更强烈了,这三个互有关系的人同时消失,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好的联想。
唐杳杳只知林穹所住的楼栋,但并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户。二人在门卫大爷处好说歹说,又编了一个同班同学探病兼送作业的谎言,林穹的门牌号这才到手。
站在林穹家门口,唐杳杳几次伸出手,都没有勇气叩下,韩夭夭看不过去,代替她敲了门。敲了数下,却迟迟无人应门,唐杳杳本就不想打扰别人,便说:“夭夭,算了吧,也许家里根本没人呢?”
韩夭夭却不死心,在唐杳杳的事上她比任何人都重视。到最后,索性变成粗暴的拍门,边拍边冲门内喊:“有人吗?请问林穹在家吗?”
约莫两分钟后,门终于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问:“你们有事吗?”
随即,她就认出了唐杳杳,讶然道:“你是……林穹的同桌?”
唐杳杳也认出了林穹的母亲,只是上一次见到她,她还是不怒自威一派肃穆的模样,此时却变得憔悴不堪。
她越发担忧,连忙说道:“是的阿姨,冒昧来访请见谅。是这样的,大概两天前我就联系不到林穹了,今天他也没有来学校,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就想来看看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林母闻言,勉强露出一道微笑,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回头望了望室内,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林穹很好,他遇到了一些事,恐怕需要一段时间调整状态,现在在家里休息呢。”
唐杳杳和韩夭夭对视一眼,又试探着问:“那……可以让我见见他吗?我有些话想当面跟他说。”
“这……”林母露出为难的神色,“林穹现在不方便见人,改天吧。”
“就一会也不行吗?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唐杳杳急道。
“真的不方便,不好意思。”林母重申。
唐杳杳黯然地点点头,又朝林母鞠了一躬,说:“抱歉打扰了,阿姨再见。”
林母暗暗松了口气,点头致意道:“再见,还是谢谢你们的关心。”
走出单元楼后,韩夭夭问:“杳杳,现在怎么办?”
唐杳杳只是摇头,林穹遇到了什么状况,她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束手无策。虽然她很想参与到林穹的烦恼中和他一起面对,但既然林穹不愿意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林穹走出她一无所知的那些事,回到她的身边。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她最不愿接受的结果。
林穹再次出现在教室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半个月来唐杳杳寝食难安,就连学习时都会分心到林穹身上,这天早上进班,猝不及防就看到林穹坐在座位上,内心的欢欣瞬间如井喷般溢出。她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座位,书包也没来得及放就窜到了林穹眼前:“林穹,你终于回来了,一切还好吗?”
“嗯。”林穹抬起头,脸上却无任何重逢的喜色,反而牵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唐杳杳的喜悦之情立刻被林穹的反常冲刷掉大半,她犹犹豫豫地问:“林穹,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档口,唐杳杳无意间扫过林穹的书桌,发现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桌肚此时竟已空了,相反,林穹的书包却是鼓鼓囊囊的。她登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穹略略垂首,扣紧背包的拉链,目光停在虚空中,竟不敢与她对视:“唐杳杳,我……要转学了。”
这句清浅的话在唐杳杳脑中“轰”地炸开,她一瞬间有些呼吸困难,仿佛被剥夺了思考能力,断断续续地问:“你……你说什么?”
林穹没有重述,眼里隐隐透出不忍:“叶央……死了,她刚回来的时候就跟我坦白,她只剩三个月的生命,可我即便知道了真相,仍然无法完全释怀,在她最后的生命里,也没有作为朋友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是我愧对于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我耿耿于怀,可答案是,没有,她什么都没做错。一个误会,让我承担了太多我本不用承担的东西,可她又何尝不是?叶央跟我说过,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如今,或许只有这个心愿,是我还力所能及的吧。”
唐杳杳怔怔地看着他,双目变得赤红,眼泪差一点就要滚落而出。咽喉干涩得像有火在烧,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林穹:“所以,你转学的理由呢?”
“去学艺术,替她实现她的梦想。”林穹说。
这句话将唐杳杳的眼泪彻底逼了回去,她忽然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肩膀随轻蔑的笑声抖动:“林穹,你可真行,你舍己为人,大义凛然,可是我呢?你的那些漂亮话不过就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你又把我置于何地?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学习吗?你以为我真稀罕什么好学生的头衔啊?我全是为了争取最后一个交换生的名额,为了跟你一起去日本!我一直在围着你打转,只想追上你的脚步,能够站在你的身边,而你,有考虑过一丝一毫我的处境吗?这一次,我不会再追了,我们就此一别,永远别再见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唐杳杳愤然转身跑出了教室。她好像听见林穹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又好像没有。但这都不重要了,翻过今天这一页,属于他们的交点就被抹去了,只剩两条平行时空里各自前行的线。
唐杳杳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心跳快如擂鼓,心脏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像只无头苍蝇,只想横冲直撞钻到校园最隐秘的角落里。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没了路。唐杳杳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扶在膝盖上,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其实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并不是我。
我也替你回答了。
林穹离开的第二天,唐杳杳如常来到学校。她笑着迎接那些或是诧异或是关切的同学,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仿佛林穹这个人从不曾存在过。
她却从此以后不敢再看星空。每当抬头望见那些犹如躲藏在遮天蔽日的漆黑羽翼阴翳之下的点点光芒,她就会想起那两个夏天,和林穹一起看过的星河。那时的她觉得天地浩渺,可林穹在身边,他们单独分享着这片银河,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她不敢再看星空,因为害怕自己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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