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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并不是因为自己厉害才能让很多人听自己的,”陆庄目光温柔,讲得很慢,生怕用了什么深刻的词语让陆棠听不懂了,“他们只需要一样神奇的法宝——傀人。”
“什么傀人,是葵花籽长成的人吗?”
小陆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粒长出手脚的大葵花籽,他不禁颤抖了一下,好像那确实挺恐怖的,可那该有多香啊。
“不是,他们不是人,也不是葵花籽成了精。他们是……”陆庄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他们的状态,“是石头和泥巴成了精。”
“但他们很能打架,一个能打五个我。只要有人指挥他们,他们无往不胜。听说啊,当今的皇帝就是靠着这门神秘的手艺坐稳皇位的。”
陆庄又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随即又释然,这么小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
如今,陆棠站在时间长河的下游,暗暗庆幸这些事始终躺在自己记忆的深处。他想,大约也别回去了,这两天得找个由头出宫一趟。
要么随便蒙个由头吧,说公主不经意透露,去禁地的想法是一个外人指使的,而这时这位神秘的“外人”会在城隍庙等她。
公主肯定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莫须有的话,但这也不要紧,只需要皇帝半信半疑。城隍庙离揽梦的藏书楼够近,哪怕皇帝再不放心,总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粗略地敲定了计划,心道怕是还要和文德海联系一番。
于是藏书阁的官员们都听说了前段时间刚刚回京的文德海大人要来,一个个都像被按住了后脖颈,再不敢躲懒,不是垂首立在门口,就是将已经光可鉴人的栏杆擦了又擦。
陆棠潦草地去城隍庙晃悠了一圈,自然是没有结果的。他将皇帝派来跟着他的戴盛晾在一边,劝他留下来盯着是否有可疑人物。
他转身出门就“偶遇”了文大人,于是更勤快地朝左右为难的戴盛挥手作别,示意自己跟着文德海的护卫,自然十分安全。
这是戴盛第二次见陆棠。
上一次他同陆棠在禁地之外狭路相逢,虽见陆棠是个少年人模样,但也不知是彼此身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戴盛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莫测。
再加上他的身份确实不凡,戴盛自然不敢莽然顶撞,只得连连称是,嘱咐手下人跟着,绝不能让太子出半点差错。
陆棠听得他朝手下絮絮叨叨,只是微不可察地耸肩,似乎并不在意。
文德海被簇拥进藏书楼处,自有下人鞍前马后。陆棠止住了戴盛派来的士兵们,不让他们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分毫,他躲得清净,默默地看着殷勤的大小官员们。
更加吸引他兴趣的是映入眼帘的五层小楼。楼不算高,但每一层上都庄严肃立着两三名卫兵,严阵以待。想来是主管的官员要求他们打起精神,却恰恰和陆棠的小算盘背道而驰了。
他皱了皱眉,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装作随行,尽量低调地跟在文德海身后。
他也想一撩袍袖,好好抖一抖自己来之不易的太子威风。只是这一行人中耳目众多,多半都是他不认识的面孔,他不知道是否有人会多嘴向皇帝吐露些什么。
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那样可就糟透了。
陆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伫立了片刻,快步直接走向文德海。文德海手下的侍卫见他来势汹汹,心里奇怪,但知他身份,也不敢做阻拦。
文德海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只见陆棠悄悄地附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可任凭他如何皱眉仔细去听,却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少顷,陆棠站直了身子,望着文德海,情绪复杂,一声“是”答得声震天地。
文德海这边正纳闷这年轻人究竟在演哪一出戏,只见得他不卑不亢地退后走到人群之中,丝毫不畏自己正是人群中的唯一焦点。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很强烈。他在朝堂上时能感受到总有一股时时刻刻涌动着的力量想将他贬去青云。而此刻,他却觉得这年轻人周身的气压更胜一筹。
他是要算计自己了吗?
耳中只听得陆棠朗声说道:“今日文大人有令,阁中各处大小官员不论官职高低,皆须一一前来述职。文大人近来苦于手边并无人才,或将破格提拔。”
陆棠的话到此为止,藏书楼里已然响起了????的议论之声。
文德海皱了皱眉,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若陆棠来同他商量的话,他还真不会一口答应,毕竟看那些人浮夸的表演最是折腾人了。
藏书楼的长官见部下蠢蠢欲动,心道自己也不能强硬施压,断了部下的晋升之途,对他可没好处:“各岗位留一人,其余的人到院子里集合,按官职大小顺序排好。”
这话一出,谁也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没多会儿就纷纷在院子中集合好了。一个个的用热烈的眼神望着文德海。
文德海一阵头疼,回头去望始作俑者时,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卫兵冲藏书楼的方向无声地做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并不敢拦下。文德海便也只得将垂着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无事。
藏书楼的最顶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偷偷地往楼下瞄了一眼,见他们已经在露天搭上了棚子和桌椅,文德海煞有介事地坐在其间。一位瘦小的官员一个白鹤亮翅又当堂劈了个叉。
而下一位选手招呼着门外送来大锤和大石的好友,一旁的墙上还靠着不知是临时从哪里找出来的钉板,八仙过海,好不热闹。
陆棠忍俊不禁,想来自己是凑不上这回的武林大会了。他悄悄地推开木门,尽量不让它发出太大的响声,像一条蛇一样溜了进去。
脏,是真脏,也不知每年给这揽梦第一藏书阁的拨款都被花到哪里去了。
陆棠捂住口鼻,一室尘土飞扬,他险些咳嗽出声。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适应了室内昏暗的环境,尘埃也稍稍落定。
他蹑手蹑脚地往屋子里走,很快,注意力就被一个漆黑的木柜吸引了。
陆棠拉开其中的一个抽屉,发现这里正是存放揽梦开国同前朝资料的储物柜。
秘术,秘术,他之前并不相信有这样的事,现在却在发了疯地找相关的史料。陆棠自嘲地笑笑,继续借着昏暗的灯光翻找着。
“……乱世当头,前朝苛捐杂税层层盘剥,民不聊生。初,庄袖义讨前朝,然兵贫式微,受困于京郊……”
他意识到这是今上起事之时的史料,还注意到在页面的空白处落了几块暗色的污渍。他眯起眼睛看了看,确定是血迹。
刀笔手从来薄命。
“时庄袖为前朝围困三日三夜,物资断绝,各方势力割据自利,无一人出手相助。时值六月,烈日炎炎,前朝军队以逸待劳。此时,庄袖有同乡,名沈石拂者,擅道法,云游方归,孤身趁夜潜入军中,生死人,肉白骨,率阴兵三万突袭,长驱直入京中,前朝军大败。”
陆棠的眼神光被一个“沈”字狠狠地勾住了,再挪不开。这个人同沈鹤霜有关系吗,同他口中的义父是同一个人么?
可他的阴兵为何会到了禁地之中,又为何会隐居在城郊?照这样来看,他不仅仅是揽梦的开国英雄,还对当今皇帝庄袖有救命之恩,早该高坐在庙堂之上才对。
陆棠继续翻阅。
“沈石拂为庄袖亲信,互引为知己,常煮酒并论天下事至天明,兴尽时抵足而卧,时人论之,皆称拂袖之交,可与管鲍比肩。”
他似乎已经有些预料到故事之后的发展了,无非是互相背叛,倒戈为刃的桥段。谁能比陆棠再熟悉呢?
“庄袖得沈石拂,如有神助,一时横扫诸侯。至其即位,欲尊沈为相,遭百官死谏,言沈所怀乃巫蛊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亦可危及国体。”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沈石拂的秘术是否有进益了。陆棠的神思已经飘远,当年的沈已经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一个即将覆灭的王朝,那如今呢,他不敢往下想。
读到这里,他蓦然发现前后页的记载并不能接上。
这其中的资料,被人拿走了一部分。
“……后沈石拂不知所终,帝初时叹惋,后亦无话。”
就这么空空荡荡的一句留在书页上,像是一声未完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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