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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事情，一些她以为早就忘记，实际上从未忘过的事。
梦醒后，聂安心就特别想去一个地方，那种冲动的感觉就好比地底下涌起的清泉，无法控制。不管她做什么事，脑子里徘徊的，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地方的一切。
没办法，聂安心只好跟局里请了半天的假，特地打车过去。
熟悉的小楼，熟悉的楼道，两边的白墙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角有蜘蛛网，电线乱搭乱挂，墙壁上的白漆也有部分脱落，还有各种涂鸦、小广告，楼灯还是那种老式的梨形灯泡。
聂安心当年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听说这一带要拆迁了，没想到都四年过去了，这幢楼房还在。
爬到四楼的时候，有个大妈从楼上走下来，这楼道有点窄，聂安心主动侧身让她先过。大妈下了几个台阶，忽然回过头来。
“咦，小姑娘，你有点眼熟啊。”
聂安心闻声停下来，看着大妈也觉得有点眼熟，垂眸想了想，终于想起这人不就是当初住在自己对面的那户人家么，看样子她们还没搬走。
这时王老妈也认出她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大学生吗？以前住在我们家对面，就叫安什么心的，对不对？”
听到她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聂安心忍不住笑了：“对，我就是安心。王大妈，你的记忆可真好。”
王大妈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哟，我这记性都快赶上老年痴呆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四年不见，你倒是越长越好看，我刚才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聂安心含笑不语，知道对方是在说她这张脸变化大。
王大妈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转而被疑惑所取代：“不对啊，你不是出车祸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王大妈声音一顿，突然就尖叫起来。“鬼、鬼啊——”
聂安心感觉耳膜都快震破了。
后来聂安心好说歹说，差点把唾沫星儿都说干了，王大妈这才相信她还没死。
王大妈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客，本来是要去买菜的，现在看到聂安心回来，连菜也不买了，直接招呼她到家里坐。两人简单叙了几句家常后，王大妈就开始拉着聂安心问她这几年过得怎样，后来又扯到车祸的事，接着就是她的男朋友，话题一个接过一个，好像都说不累似的。
“你这孩子，怎么没事也不晓得回来看看，不然报个平安也好。……当时是你朋友过来帮你收拾东西的，听到她的话后，我当时都懵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或许人老了都这样，说话都爱唠里唠叨的。
“……你都不知道，跟你一块住的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虽然你没有明说，但我知道，都一块住了，不是男朋友还能是什么。他知道你出事后，整个人都崩了，又是抽烟又是酗酒，在那间屋子一呆就好几天，可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他这是要搞殉情，唰唰唰就赶紧打电话报警。”
聂安心整颗心狠狠揪了起来，她瞪圆着眼睛，激动地看着王大妈。
“殉情？”这一点都不像慕扬会做的事。“那他出事了没有？”
问完这句后，聂安心感觉都要被自己蠢哭了，慕扬要是出事了，那她最近经常见到的那个人是鬼啊？
好在王大妈并不知道他们还有联系，叹息一声，徐徐说下去：“死倒没有，但也跟丢了半条魂差不多。”
王大妈告诉她，民警撬门进屋后，发现沙发旁边坐着一个人，地上全是空的酒瓶酒罐，还有满地的烟盒烟蒂，那人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是睁着的，胡茬都冒出来了，身上的味儿特难闻，不管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一句，就跟聋了哑了一样。
王大妈说，当时她还差点认错人呢，明明长得挺帅挺酷的一个小帅子，怎么把自己锁在屋里没几天，就变成犀利哥了呢！
王大妈说话特别逗，时不时还夹带几句网络流行语，不像一般的大妈，迂腐呆板。
王大妈说，后来折腾了许久，警察也没辄了，左劝右劝都不听，只能利用职权，查他的资料，查他的朋友圈，想通知他的家人把人给领回去。
说到这里王大妈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她说，看不出来啊小姑娘，你男朋友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这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卓越的成就，还长得那么帅，难怪平时看你粘他粘得那么紧，偶尔找你聊天，也是句句往他身上招呼，这换成是我，我也粘。必须粘。不然他跟别的年轻小姑娘跑了，那我怎么办？
不得不说，王大妈也特别会跑题。
不过王大妈还有个本事，题跑着跑着，甭管绕了多大一个圈，最后她又能成功的绕回来。
王大妈说，后面来了一个女人，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就好了，人也活过来了。虽然还是一样不开口说话，但至少愿意动了，也愿意吃饭。……对了，当时我还以为那个女人是你姐姐呢，长得跟你还挺像的，后来我一问，她说不是。
聂安心立马就明白，王大妈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厉梓晗。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死”竟然会对慕扬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难道说慕扬是等她“死”了以后，才发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所以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
聂安心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最靠近事实。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她的心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那间屋子现在还租人吗？”聂安心捧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后，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终归心里还是惦记着。
王大妈说：“早就不租了，卖了。”说着，她又开始吊聂安心的胃口，“你猜，是谁买了。”
冲着她突然说的这句话，还有脸上这意味深长的表情，聂安心的脑海里骤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慕扬？”她吃了一惊。
王大妈不知道那小伙子的名字，但她心想，人家小姑娘肯定不会叫错。
“对，就是你以前那个年轻的男朋友。”
聂安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如乱麻。
王大妈继续说：“那时候这里不是说要拆迁吗？听说那原来的户主把价钱提得老高了，可是他二话不说就掏钱把房子买了下来。从那以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一趟，开始频繁点，后来就是一两个月一次。最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了，我还以为他把这套房子给忘了，没想到他昨晚又过来了。你说你要是昨晚过来，还能遇上他，你俩也可以说说话。”
听到这里，聂安心瞬间有些心慌起来，刚才她之所以会跟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想着日后大家不会有机会再见面，却没想到慕扬竟然会把对面的房子买下来，这样他下次来，王大妈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那一切不就全都露馅了？
“……对了，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你要不要打给他？””
王大妈是个很热心肠的人，说着就伸手去摸口袋，拿出一款早就停产的老式诺基亚手机。
聂安心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发把那组早就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又重新在纸上写了一次。
王大妈心思转得快，这边号码才记好，那边又想到别的事来：“对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我有钥匙。”
聂安心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屋子：“你怎么会有钥匙？”
王大妈不客气地直接给了她一记白眼：“笨啊，当然是他给我的。我看他买了房子也不住，太浪费了，刚好又有亲戚要过来这儿发展，就问他房子租不租。他说不租，但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有空帮他打扫一下房间。”
后面王大妈絮絮叨叨还说了不少话，可是聂安心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间不足40平方的屋子上面。
房间里的摆设还跟她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进门的地方放着一个简易鞋柜，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双室内鞋，一双男式拖鞋，一双女式拖鞋。电视机的上面挂着一个时尚时钟，墙壁摆放的也是各种可爱的小饰品，蚕丝蜜粉色的墙纸让整间屋子看起来既温馨又充满了少女心。
那时候房子是慕扬租的，可是租完后，他把钥匙往她手上一扔，其他的就没管了。
屋里的布置还有打扫，全部是聂安心自己一个人搞定的。当时她还是个穷学生，身上没什么钱，所以除了必需的日常用品外，其他的能省则省，花得最多的一笔开销就属这些墙纸了。
慕扬第一次走进这幢商品楼时，是满脸嫌弃的，进屋看到这些简陋廉价又与他格格不搭的布置后，眉头更是皱了起来。当场扔下一句话，换房子。聂安心这才知道，原来房子是他让人找的，当时他提的条件就是要离学校近、交通方便、并且地段安全，所以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来过这里。慕扬还以为对方找的这房子是直接提行李就能入住的。
房子是聂安心足足牺牲了两个周末才搞好的，她哪舍得搬啊。再说了，窝再破，那也是她和慕扬的第一个爱巢。慕扬从来不对她说爱不爱这个问题，聂安心潜意识里觉得，这也是慕扬委婉表达对她感情的一种方式。毕竟地方就是他找的，不是么，所以打死不搬。
慕扬磨不过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住下了。
好在平时两人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能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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