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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大郡主,恕属下方才有些失神了。属下一人赏戏倒合乎礼节毫不稀奇,只是大郡主今日寿星怎也一人在此?”
方才来时他略微有注意到,端王妃拉着柳沉香与一群达官显贵谈笑风生着,不知何时沉香坐到了自己身边,估计是方才自己走神的时候吧。
“那些冠冕堂皇的祝福话,听多了就觉得甚是无趣了,我知晓李少军是懂风雅之人,便想着能与少军一同赏戏论戏幸甚至哉。”
以前的李司卿,是绝对不会对女子这样一番话起疑的,可如今跟烛泪呆久了,他突然敏感地觉得沉香此番话中有话。
“大郡主说笑了,属下也只是一介武将,不甚了解风雅意趣,还希望大郡主能独自好好欣赏这场戏尽足雅兴。”
李司卿本能地站起身想要离席,不料路刚好被沉香的裙子挡住,台上的曲乐声慢慢响起,他身份别扭地拧紧眉头。
“看,戏开场了,陈姑娘今日可真漂亮啊,少军莫不是要辜负陈姑娘的心意?”
婉转的古琴声如和风拂柳,台上的美人启齿似燕语呢喃,水袖抬起抬落抬烟雨迷蒙,仿佛一座虹彩桥上有红袖女儿悄然独立。李司卿望向戏台彻底失了神,他从未见过烛泪真正扮上的模样,既清纯又妩媚,那眉眼间流转的春思与哀伤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有落花点点。
“那峦丘十里海棠醉,有孟婆替人减清辉。娇俏小女儿日日想,想那人间月老何处追?
何处追,何处追,千里姻缘线我能一碗推。只盼那逝川忘忆水,何时我一饮同相随?”
浮一袭水袖,唱一出《海棠花间意》。他从未见过的那个她,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声音入耳妙不可言,该用怎么样的词形容呢?比作细雨淋漓杏花扑面只觉得好生俗气,自幼饱读四书五经的李司卿一时竟绝语塞。
“我一直以为,堂堂大宁的将门嫡子将来势必要娶个温婉体贴的大家闺秀,可我见到烛泪时却并不理解,难道少军独爱这歌女的温柔乡与任性天性?”
熟悉的曲词再次入耳,陶醉中的李司卿这回忘记做了事先做出防备,果然曾经那种庞大的熟悉感又一次卷席自己,沉香的话在耳边飘飘忽忽。
“司卿,今日我坐过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真的可能久到你自己都难以相信。逝川边的忘忆水,峦丘十里不败的海棠花,我所说的这一切……你当真没有一点印象了?”
“我一日身居高堂位,你一日戏耍逝川水。此一世无可长相守,彼一世能否再相会?
可笑高处寒不胜,便化作片语只言来作陪。那十里峦丘海棠醉,不及她横波媚眼惹心扉。”
澄澈的一川江水,岸边皆是一大片一大片粉红的海棠,而司卿觉得自己隐隐之中握着笔,纸上写下的竟是烛泪口中唱的《海棠花间意》。分外熟悉的曲词,分在熟悉的场景,好像像是记忆里被生生抹去的一部分,明明属于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
“司卿?司卿你怎么了?”
李司卿强忍着回忆带来的眩晕感,以为自己可以蒙骗过一旁的沉香,他虽深陷幻象无可挣脱,沉香那番荒唐的话他仍听得明明白白。
“我没事……实在不好意思,郡主是郡主臣是臣,我们理应划清界限。方才那番话,属下可以全当做没有听见,眼下郡主还是独自一人欣赏戏曲吧,属下先失陪了。”
趁着沉香侧过身想要碰他的机会,李司卿赶忙起身从缝隙中离席,他大步流星果断离开的步伐让柳沉香追不上也不便追,直到彻底远离戏台到了听不见歌声的地方他才扶着柱子大口喘气。
“不对……这些到底是什么……明明不属于我的回忆为何我会如此深陷其中,那么真切的幻象好像一切都在哪里发生过。”
不会是鬼魂所致,也不会是天界带来的反应,他掏出口袋里的凝渊灯碎片,那碎片仍平平无奇毫无变化。他把所有有关的实物串联起来分析,从红线到《海棠花间意》,还有自称出生便手握这曲词的烛泪,甚至沉香方才那番炽热的告白里提到的逝川与峦丘……
“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我身上作祟,难道会是始终对我有所隐瞒的父亲?也有可能真如阿泪所说,这是前世在逝川边没有抹去的记忆……”
李司卿一边眉头紧锁分析着,一边手握拳头抵着房柱,加快的心跳终于渐渐稳定,隐约的脚步声也随后从身后传来。
“司卿?李司卿你咋回事了?方才看你一脸不舒服跑了出去,怎么了是又有什么不对的反应了吗?”
叶文皓担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李司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出来的,不过见司卿眼下这般状况叶文皓也来不解释那么多了,他以为司卿此番又是因为鬼魂出现而感应不适。
“是胸口不舒服了?端王府按道理来说不会有鬼魂出没啊,难不成……是混杂在众人当中的某人身上?这里鱼龙混杂的也不是没可能。”
叶文皓自顾自揣测着,李司卿没耐心听下去了,他渐渐缓过神来扭动脖子疏通筋骨,然后干脆利落打断了文皓的话。
“不是,不是鬼魂。现在鬼魂可是城中极为敏感的词,你别张口闭口就来。”
冷静下来后,司卿才突然开始头疼起沉香方才那番话,今日不过随父亲参加一个生辰宴而已,怎么一下闹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行行行,我当然知道啊我不说就是了。你这会儿舒服了是吧?行既然舒服了那我问你。方才画屏她姐找你干嘛?原先我看她好好在王妃面前与宾客应酬,画屏留意到她突然朝你那儿走过去,我觉得奇怪便一直打量着你俩。”
叶文皓到底是叶文皓啊,不枉他与自己一起长大,他把手搭在司卿的肩膀上,狡黠地盯着司卿想要一眼望穿。
“我记得从小你与她也不甚来往啊,什么时候你俩这么熟了?我有必要知道实情啊,你这是瞒着烛泪……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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