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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未戴上面具,还笃信着一些后来被彻底打碎掉的东西。那是三年前的夏天,热风裹着虫鸣席卷而来,他坐在秦家的后庭,脱掉了鞋袜,在空中晃着白生生的一双脚丫子。一摇一摇,一摆一摆,像鲜花,随着随风恣意地掉落。于是秦金就在心里由衷地赞叹,真好。
那时他还握有大把大把的青春,还没来得及成为一个真正的阴阳术师。
就是在那个下午秦金见到了她,只是匆匆地一瞥。他跟秦淼在周家大院玩捉迷藏的游戏,偶然地路过了秦家宗祠,那个女人一身黑雾一般的旗袍,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在喝茶。
秦金在秦家宗祠的门口停了一阵子。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她就像柄古朴凛然的长刀,好一会儿。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像极了刀的女人,是冥界当差的顾总司,是来取秦家那些被,封印的灵魂的。可是那时的秦金已经摔碎了一切可以摔碎的东西,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循环反复的梦里,捡起一具具尸首,亲手为自己戴上面具,变成一个合格的复仇者。而他的故人已经叛出了昔日的那些以为永远忘不掉的岁月,一同被叛出的还有秦家,以及那把正气凛然的古朴长刀一般的女人,于是许多年了秦金都再没法与和他只一面之缘的顾总司有所交集。
不错,秦金就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直到此刻,他终于看见了顾总司,可是却又一个女人远远比她更恐怖,即使她握在手的是一把普通之极的长刀,也能让那长刀被彻底激活后形成究极形态。
长刀通体发出金色的光,犹如太阳。能量在刀身上流动,犹如河流,汹涌澎湃。刀身上每一寸灵量的密度都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极限,如果灵量全数释放的话,只需一击就足够摧毁一座山丘。
流动的金色灵量稀释出炽烈的云雾,它们在刀觉醒的那一刻便飞速爬升,在空中形成了一张老人的面目。状若佛陀。
“这是……”男人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紧锁定这孱弱的女生,此刻的灵量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往上涨。秦金无意间捕捉到的颇为可观的灵量只是冰山一角,那么现在,这个庞然要从本来静止的水面上出来了。血红色的灵量豪不掩饰,锋芒毕露,旺盛的溢出后覆盖在少女的身上,覆盖在清秀的眉宇间,显出一种阴邪诡异的美感来。蒸出的赤红色云气静寂地波散在空中,被海风一拂,直直扑到秦金脸上,苦程干烈如饮烧酒。
她的名字叫,渡。
我的名字叫,渡。
如果说从我们进入看上去是幻境实际上是与幻境完全不同位面的圈套开始,直到他成功抢夺顾明为止,这次行动的主动权都彻头彻尾掌握在秦金手里,那么眼前这个原本软软糯糯的我则无异于横空出世的怪物。从以惊悚蛮力挣脱崩裂可列为上品灵器的束地索,到拾起没有灵力的普通长刀,并能发出如此大的能量。以至于此刻近乎磅礴并且还在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暴涨的可怕灵量,我已经凭一己之力上演了一出几乎可以算得上逆转乾坤的震撼转折。
我昂起头,用一金一蓝的瞳孔看了看秦金,诡谲地笑了一下。左右打量四顾茫然后目光落在身后的一乐身上:“你是……小狐崽?”
一乐刚刚被那阵力量甩开后一直远远站着,此刻对上那双诡异的眸殷切的心倏地一悚,一股寒气直直逼上喉头:“是……我是。”
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我的背门完全暴露在秦金眼底。秦金眯了眯眼,飞快地在几个动作内弹出六粒念珠变化为长枪,拉弦,猛然击出。六支长枪同时朝陆南风而去,直奔我的后背!
目睹一切的一乐失声叫道:“小心!”
嗅噗噗噗嗅噗。
可是迟了,六支长枪同时击中了我,枪尾的羽毛在空气中久颤料不止,长枪带来的呼啸声在风里缓缓而落,在一乐听来像是金属的尖啸。
然后……然后,没了。
六根长枪笔直地扎入我的背部,可是我竟然完全没有反应。我依旧专注地盯着一乐,那双一金一蓝的瞳孔像诡谲的异世界,在我的后背,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我只是背对着秦金,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六支长枪哗啦啦掉到地上,枪头毫发无损。
秦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一瞬间猛然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情……这家伙,居然在长枪插入后背的那一瞬间,用非人的身躯接住,她不是人?
这就是刚刚之所以出现那一幕的原因这比空手接子弹还要难上数倍的事,他竟然易如反掌地做到了。
我看着一乐,我的声音从容不迫:“我知道你,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偏偏学什么女装大佬。”
一乐怯儒着声音,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阿姐格外熟悉:“阿姐……我们狐狸这样打扮很常见嘛。”
没有回答一乐,我转身,缓缓踱步,秦金不再犹豫,银箭汹涌而出,三秒钟内,出手五次,共计六十支银箭在太阳与星辰下交织出令人窒息的银雨倾盆而下。我继续缓缓踱向另一个方向,眸里充满了一种闲庭信步般的清冷。一步抬起,意在四方,仿佛提起千钧,然后轻轻放下。
半空中金色玄鸟双眼蓦然睁开,一股不可抗拒的凛然正气浩瀚地贯穿了空间,秦金看见我四周的空气似乎火焰燃烧般的扭曲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像凭空长出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六十支银箭全数钉在了这个半球形的防护罩上。纹丝不动地停在空气中,密密匝匝地把我身周的空气扎得像刺猬一样。
一切雷止步此处,一切雨止步此处,千军万马满天神佛皆止步此处。风从东面来,在凝固的箭丛中刮得咝咝作响。玄鸟合上了眼,过了一会儿,第一支银箭抖动起来,慢慢地开始围绕着陆南风悠悠地转动飞翔,接下来是第二支,第三支……一支接一支的银箭以陆南风为中心进行圆周运动,越越快,越转越快,形成了一场由银箭组成的龙卷风,快速转动而后狂奔最后飞翔,此刻的银箭群有种凄厉冲突的美,闪动着决烈迅猛的光,而这场声势浩瀚的风暴,风眼是渡。
我走到四肢被彻底钉死在地上的一乐旁,这里身处箭雨风暴的中心却静
如止水,风停止了,只有阳光浩瀚地落在两人之间。小心翼翼地,近乎温柔地把插在一乐身上的长枪一一拔掉,生怕惊动了什么。我扬起脸,血红色的瞳孔望向空气中某一处地方。
“小狐崽子,在这等我,很快就结束了。”
而后我站立,长久地站立。翻飞的银色箭雨中,秦金看见我狰狞地对他
笑了。
顾明在黑夜中醒来。
窗外的月亮把她晒得苍白。远方有西风,沉默摔死在窗台,在悄怆幽邃得夜里粉身碎骨,像被折断脊梁骨的狗。
她舔了舔自己干燥枯萎的嘴唇冷而粗糙像石头。她伸手往背脊处探了探湿漉漉的一片冷汗。
略把上衣掀开,露出白皙的身体,腹部伤痕累累,望而触目惊心,取沾湿的毛巾待冷汗都被吸干净了,她把毛巾扔入床边用于夏天降温的凉水中。毛巾在清水中浮沉,发涨,顾明在床边蹲下身子默默而观,赤脚在地上行走站立许久。她把屋里悬挂着的长刀取下,缓缓掂量,然后启出长刀。她不知道她的真实父母是谁,甚至是不是被父母所生也不得而知,因为记忆还没恢复。但她这脸也是爱憎分明得一目了然。她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过的如幻境一般,身边的人都不在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而如今她就快劈开这瓶子世界,回到真实世界。
她合上刀鞘,单手持刀,叩门而出。月影风声潺潺流水声风情万种地拥抱了她。吸饱水的毛巾沉降到盆底,门砰的一声,合上。
出门左向前二十五步折右。
家后边的小山,自那个称作自己父亲的人离世后,她有时望着门庭冷落的假山也不禁愣神。什么时候习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荒外?看看故事书,上山采药,偶尔惊醒,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像对着没有水的枯井,摇一摇铃,只有万千晚风来相伴。
顾明只是常常眺望那座依然未有源头活水来的山,像吊唁一些再回不来的东西。不再恐惧,不再惊慌,原来曾认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更改,终于有一天麻木了,麻痹了,也就成了习惯,就终于接受了,当时间以长大为名千军万马地来到你面前,你最终只能丢盔弃甲地耸耸肩,然后缴械投降再往前。
她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她望见那个和自己同样味道的女孩。她能见到鬼,自己也终于按照预定的轨迹迢迢相见大家。
路口拐进去直步行到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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