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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豫再好的修养,也恨不得把穆诚榻上的小几给他掀翻了。不过由于郁弘毅太甚,有郁弘毅在场,黎豫不敢造次,哪怕两人先时决裂,此刻黎豫也打心底里怵他。黎豫压着不满,努力维持着表面进退有度,婉拒道:
“陛下过誉,草民愧不敢当。南境改革系陛下宏图大业,任重道远,非德才兼备者不能成就。草民声名狼藉、德薄才疏,与肖参知比更是云泥之别,实在不敢为继者。且草民身有沉疴,病入膏肓,现下不过残喘度日罢了,虽有心报国,然气力不足。恳请陛下垂怜,周全余生,草民当感激涕零。”
虽然黎豫心中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仍将一番话说得恳切动容,说完还咳嗽了两声,伴着受了风寒的鼻音更显可怜。
郁弘毅:“……”
穆诚:“……”
暖阁内陷入一份微妙的沉默中。
要不是早就从郁弘毅和肖瑜那里知道黎豫是个什么性情,穆诚就要被这副谦卑恭顺真情实感糊弄过去了,现下他只觉头疼,怎么跟预想中差这么多?
穆诚瞧了一眼郁弘毅,朕知道他聪明,可没听说他这么滑啊?
郁弘毅嫌恶地躲开眼神,不是老夫教的,你回头瞧瞧你兄弟吧!
“你这么妄自菲薄,将先生的教诲置于何地?”穆诚不死心,嗔怪一句,又温言劝慰道:
“你若病了,咱们就好好治,你还年轻,说什么时日无多的混账话。来人,传御医来给他瞧瞧!”
不过须臾黎豫就认清了当前处境,眼见着殿外的内侍去宣太医了,脸色瞬间煞白。看来穆诚是非要逼他就范了!
黎豫脑中飞速旋转,试图寻找脱困之法,奈何他本身的低热因着奔波受累变成了高热,这会子烧得他头脑发昏,脑中一片空白。
郁弘毅见黎豫脸色阴晴不定,端出为人师者的架子,出言呵斥道:
“你从前也说,世家痼疾不得不除,现下却因着畏难情绪止步不前,观大厦将倾而不扶,弃朝野弊病而不顾,老夫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又怎么对得起‘至清’二字,又怎配再谈至治之世、河海清宴!”
黎豫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来了,本来打算苟到底,听到最后实在压不住火气了,“先生从前还教导学生要救民水火、爱民如子,不照样送北境百姓去死、送您的学生入局?”
“混账!给你脸了是不是?”被揭了老底,郁弘毅气得直接将茶盏砸到了黎豫脚边。
黎豫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任由杯盖从脚边滚过。
两人再闹起来是穆诚不愿意见到的,郁弘毅为人有大才,虽然看起来行事端方,但为达目的奇招频出,且有些招数的确不大光彩,不过都是穆诚默许的。现下郁弘毅生气,看起来像是黎豫揭露、指责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则穆诚心中一清二楚,郁弘毅气恼的从不是那点名声,而是谋了十数年的局落空了,现下被人提起才怒不可遏。
“至清,哪有这么跟先生说话的,还不赶紧请罪。”穆诚还是想用黎豫的,不愿放任事态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赶忙打圆场。
黎豫装作没听见一般,自顾坐在团凳上不动弹。
整个暖阁又陷入了僵局。
好在此时赵太医到了,这才打破了尴尬。
“去给他瞧瞧,年纪轻轻就轻言生死,简直胡闹!”穆诚等人行完礼,立马抬手一指黎豫,示意赶紧给他瞧病。
赵太医颔首称“是”,抬头见到黎豫,面露难色,止步不前,“这……他的话,老臣怕是束手无策了。”
黎豫见状,立马一本正经道:“陛下,晋王殿下已经替草民延请过赵太医多次,赵太医乃是国手,他都言回天乏术,草民就不敢奢求了。”
穆诚把探寻的目光落到了赵太医身上,赵太医不敢拿乔,刚要开口,却见肖瑜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穆诚见到来人,顿时哭笑不得起来,“若素,你最近没少护犊子啊!”
与肖瑜分别后,车厢内只剩黎豫和穆谦二人。没了旁人,黎豫想到方才的事,又委屈又气恼,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说他们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的!怎么能逼我去南境——咳咳——脸皮比之北境城墙还厚——咳咳——比拿着商於之地六里骗人的张仪脸皮还厚!咳咳咳咳——”
黎豫一边骂一边咳,咳到最后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穆谦算是见识了黎豫的小孩子心性,觉得有趣的同时见他难受又止不住得心疼,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好脾气地劝道:
“行了行了,从前怎么不知你气性这么大,再咳肺都咳出来了,来消消气,喝口水压一压。”
“什么龌龊先生,教出这种龌龊徒弟来!咳咳咳咳!”黎豫说完接着又是一阵猛咳,咳完才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方才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穆谦心中好笑,当初因着要拘你去,郁弘毅连弓箭手都备上了,哪里能安好心,但他见黎豫在气头上,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憋着笑,哄道:
“都骂了一路了,再骂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穆谦说着接过水杯放在一旁,安抚似的揉了揉黎豫后脑,还替他整了整额前的额饰,又劝:“你最后这不没去成么!别骂了,再骂下去就成了炸毛小豹子了。”
黎豫不解气般往车厢上重重一靠,“得亏若素师兄来得及时,我今日又病着,那赵太医也没生疑,还以为我就这一两天好活了呢!今天算是混过去了!”
穆谦有些好奇,“为啥非要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也不怕你联合南境将他一军?”
“哼!”黎豫一挑眉,“你觉得今上那些改革政策,得派个什么样的人去才合适。”
穆谦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半晌,“要让本王选南境改革的执行人,他要有足够贵重的身份,才能不畏惧盘根错节的世家,要有强有力的手腕,才能应付得了当地鱼龙混杂,此外还要有足够的威望,才能镇得住南境耆老们。”
还不等黎豫接话,穆谦恍然大悟,欠兮兮道:
“要说起来,你还真合适,你看啊,要是今天再跟郁弘毅和解,那就与天子系出同门,回头再成晋王妃,哎呦喂,整个大成,除了皇族,有谁尊贵的过你?”
“去你的晋王妃!这时候还有心思占我便宜!”黎豫被穆谦气得翻了个白眼,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穆谦见人终于笑了,这才又分析道:“论才智手段,你与肖瑜不相伯仲,他能做的事,你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那年黎氏在京畿落祠公审,你一朝洗刷冤屈,扬名天下,是去南境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合着就非得我去呗?”黎豫不高兴了。
穆谦开完了玩笑,正色道:“还是不要去了,他们摆明了居心不良。”
黎豫眼睛一亮,“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穆谦脸色凝重下来,感到一阵阵后怕,“改革这种事,势必要触动许多人的利益,难免要做出牺牲。回头事了,今上享受的是成果,而骂名,肯定要推个人出来背,责难,肯定得有人受。本王回京后禁军已经南下,南境改革迫在眉睫,临阵换将,摆明了就是他们舍不得肖若素,换你上去背黑锅。”
“就是,我凭什么去背这个黑锅!”黎豫表现得气鼓鼓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安排的不满。
穆谦怔怔地盯了黎豫半晌,心疼得把人揽进怀里,他知道他的阿豫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他的阿豫是愿意为着百姓上战场马革裹尸的,哪里会在意一口黑锅,他的阿豫生气的是,同样都是郁弘毅的学生,这个先生却如此区别对待,将师兄捧在手心,怕他有损分毫声誉,而对这个小徒弟,却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需要牺牲时,才被人想起。
穆谦轻轻在黎豫额头问了一口,用柔和温暖的嗓音道:“是啊,让人家的好徒弟好师弟去吧。”
只这一句,黎豫就知道,穆谦是懂自己的,心中欣慰的同时,仍担忧道:“现下,南境那边该怎么办?肖家的事不了,若素师兄一时半会儿怕是去不了了。”
“这是穆诚该操心的!”穆谦不满,在黎豫额前轻轻戳了一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黎豫犹豫再三,坦言道:“其实,我还是想去一趟的,要论富庶之地,首推京畿,其次就是南境,西境和北境要想富庶起来,这商路不通南境肯定是不成的,所以我想去瞧一眼。改革前后,肯定情况大不相同,最好的时机就是就着改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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