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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类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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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迷人的身影从这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来,痛苦地俯下身,轻轻抱住这具高高瘦瘦的尸体。但是她的手指却从他的脸上穿透过去,恍若她只不过是一个影子,根本无法触碰到他。

    她痛苦地颤声道:“你终于也死了,再也不用继续一个人走了。”

    史易拓的身影也慢慢从黑暗中走过来,目光暗淡:“这就是结局,灵柱不在,不论如何挣扎,人终究变回飞禽走兽,三柱即将毁灭,世界终究回归于无。”

    他望着那面血红的光壁,指尖在上面轻轻触碰,喃喃道:“都结束了。”

    西门瑶抬起头,目中满是泪光,淡淡笑道:“一开始就注定了灭绝,是的,都结束了,他已经死去,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等待,结束也好,虚无才是这一切的真面目,一切都应该回归虚无,天,地,生命,人,本来就不存在,只是后来因为四柱才存在罢了。”

    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声音也开始若有若无,模糊不清,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掉,但她脸上挂着安详,毫无惧色,宛若坦然接受了最终的结局:“而这四柱生于虚无之中,如今终于消失于虚无,但终有一天,也许它们还会再度出现,只是不知道那个新生的世界还有没有人类这样的东西。”

    史易拓回望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掉。

    这一下,除了黑暗和这面血红色的光壁,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一切都那么孤独,一切都变得那么可怕。

    这还不如死去。

    他默默看着那高高瘦瘦的人影:“这就是我们挣扎的结果。”

    蓦地,他指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似的,又像是被那血红的光壁烫到了一样,猛然抽搐一下,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却见一条模糊的人影从那光壁之中慢慢浮现,声音也像是被一张被子捂住了一样,听着令人极为不舒服:“终于来了吗,我等了很久了。”

    史易拓瞪着眼睛,一语不发。

    这条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之中不住扭曲,接着道:“她终于回来了,昔日我将她封住,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她会被人类的本性所吸引,就此醒来,因为她憎恨人类,但凡碰到了人的本性,必定会醒来。”

    史易拓盯着这条模糊不清的人影,他似乎明白了:“是我令她醒过来,她如今在哪里?”

    这人影扭动着,像是水面上的一个倒影,怎么也看不清楚模样:“去吧,将她杀了,令灵柱归位吧,因为想要断绝人类的力量,她将灵柱吞入了体内,正是灵柱令得我们人类拥有了对抗她的力量,将她杀了,把人类从她手中解放出来。”

    这模糊的人影慢慢靠近过来,捧着他的脸,无声无息融化在他体内。

    史易拓双眼抽筋一样,不住飞速转动着。

    他仿佛看到了开世之初,天空生于那金黄天柱之中,大地生于那墨绿地柱之中,而后在这天地之间,赤红人柱令得生命诞生出来,小则到一片青草,大则到各种猛兽,令这天地之间一片生气盎然。

    而这些生命,全都听从于一条巨大的生命,这条生命,就是芙莉。

    它们日夜进行着无休止的杀戮,将自己杀掉的生命吞入腹中,以此令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那是只有鲜血的上古时代,除了鲜血和肉,这个世界空无一物。

    他睁大眼睛,看着生命之中最弱小的一个物种,那就是人类,日日夜夜在这一场杀戮之中哀嚎着,痛苦着。这个上古时代,没有语言,鲜血和死亡就是唯一的语言。唯一能表达这些没有神智的猛兽们的,就只有它们的怒吼声,和那哀嚎声。

    只是那么一瞬,他就将这长达万亿年的杀戮看完了,没有漏过哪怕是一丁点。

    他剧烈地颤抖着,双眼不住抖动,一会儿往上翻露出眼白,一会儿往下翻,一会儿朝左边转,一会儿朝右边转,像是有许许多多事情令他目不暇接。

    终于,有一条瘦弱的人影来到了一道白色的光柱面前,虚弱无比地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那洁白色的光芒。

    这条瘦弱的人影倏然睁开眼睛,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从那大地上站了起来:“从今天起,我是人。”

    这是开世以来,史易拓听到的第一句话。

    人终于拥有了神智。

    他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那白色的光柱就是已经不存在了的灵柱。而这条瘦弱的人影,就是人类第一个拥有神智的人,他就是人祖。

    这瘦弱的人影发出怒吼之后,浑身刹那荡出一片黑色的火焰,他咆哮着:“智慧终将抹杀愚昧与本能,人类终将是世界之主。”

    史易拓双眼不住抖动,他看见了一条条人影站起来,不再是四肢趴在地上,黑色的火焰席卷了天地之间的一切。他看见一头头怪物猛兽在这黑色的火焰之中哀嚎着消失,看见这些怪物猛兽们被焚烧成了寻常的飞禽走兽。

    “灵性。”他颤声道。

    是的,那黑色的火焰就是灵性,灵性能压制住兽性,令得那些嗜血的怪物猛兽们变成了他们所见的飞禽走兽。

    而人类,也不再爬在地上。

    他看见了一条娇小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一丝不挂,媚态百生,眼中秋波浓浓,但那眉宇之间却充满了死亡和野兽的气息,令得他几乎都动不了一根手指头:“芙莉。”

    芙莉怒道:“死吧。”

    他吓得浑身颤抖,但他紧咬牙关,继续看下去。

    他看着那些怪物们一个个消失,最终只剩下了芙莉和一个人类。

    芙莉怒道:“你竟敢背叛我,人类。”

    人祖仰天而笑,恨恨道:“你枉为生命之主。”

    芙莉怒道:“生命就是生与死,你们被生出来的目的,就是死,你懂什么,你们以为沾染了灵柱就能与我作对么?”

    蓦地,眼前一花,四下里一片黑暗。

    史易拓颤声道:“天地之源。”

    他瞪大眼睛,看见芙莉那娇小的身影在这黑暗之中一闪而过,但见一道金黄色的光柱剧烈一震,无声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他颤声道:“疯了,你疯了,竟然要毁灭天地。”

    但见一条人影迅疾而来,刹那将那娇小的人影击得摇摇欲坠,芙莉怒目圆瞪,转身就跑:“你阻止不了我。”

    又见那墨绿色的光柱微微一抖,顷刻布满了一道道裂痕。人祖紧追不舍,但总是晚她一步,看来彼此不分高下。

    史易拓不住道:“够了,难道人类就该成为你们的食粮么?难道人类为了自己活着就是背叛了么,仅仅因为如此,你竟然要毁灭了天地么?”

    却见那赤红人柱应声出现了一道道裂缝,摇摇欲坠。

    “够了。”史易拓颤声道。

    他眼前倏然出现一条巨大的白色光柱,人祖立在那白色的光柱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它,仰天怒吼:“给我力量,我要阻止她,把你所有的灵性都给我,只有所有的灵性才能将她的兽性压制住。”

    那条娇小的身影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击中了他的背心。这条孤单的人影无力地贴着那白色的光柱滑落,虚弱地慢慢站起来,双眼红通通的。

    芙莉五指一张,一把抓住了那道光柱,面目狰狞:“这是我的。”

    那白色的光柱刹那化作一片粉末,被她尽数吸入口中。她疯子一样仰天而笑,抬脚将人祖踩在脚下:“这是我的,与这个走向死亡的世界,一块慢慢死去吧,我就是灵柱,我将永存。”

    人祖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的黑色火焰刹那将这娇小的人影吞噬住了:“我要与你同归于尽,生命不是你说的那样。”

    刹那之间,眼前一片黑暗,空留一头庞大的人形黑影,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动作畸形地在这黑暗之中徘徊不止。

    史易拓惊呆了,这才是世界上第一头人形黑影。

    倏尔眼睛一花,一条模模糊糊的人影从那黑色的人形黑影之中飘了出来,慢慢融化在那赤红色的光柱之中。

    而芙莉却抱住脑袋,双眼瞪得大大的,不住惊叫道:“好可怕,好可怕。”

    史易拓睁着眼睛,颤抖不已:“因为吞噬了灵柱,反而令得自己的兽性被压制了么?”

    她乃是生命之主,那强大的兽性绝非是一点半点灵性能压制的,故而人祖才试图拥有灵柱的全部灵性。岂料她将这灵柱吞下之后,却竟然完全失去了兽性,变作了一个寻常的小女孩,被人祖的人形黑影吓得浑身哆嗦。

    她不住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好可怕,我不要见到它,我不想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她身上泛出一片乳白色的光芒,刹那将她包裹在里面。那条巨大的人形黑影咆哮着朝她扑过来,但她被那乳白色的光芒包裹着,倏然无踪,这巨大的人形黑影扑了一个空,恼怒地仰天怒吼。

    史易拓心口狂跳,震惊地看着它:“为了与她对抗,将自己体内的灵性全数发出来,结果却导致自己恢复了兽性。”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是芙莉,还是人祖,在这亿万年前,都没料到双方竟然是如此结果。

    继而在一座有六座峰头的大山之下,一团乳白色的光芒慢慢显现出来,形成了一个石蛋。史易拓看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后来就是在他无意的刺激之下,令得这个石蛋之中的东西破壳而出。

    芙莉在兽性被压制住之后,成为了所有生命之中最脆弱的一个,故而对人祖的人形黑影极为恐惧,令自己化作了一颗石蛋,因为兽性被压制住了的她惧怕这个世界,她不想出生。

    史易拓打了一个寒颤,顿然醒过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气喘连连。

    这就是开世至今所发生的一切。

    人祖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的神智强行分离,并将之封于赤红人柱之中。经过了亿万年,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那声音在史易拓的脑海之中回荡着:“令她醒来的人,去吧,将她杀了。”

    史易拓颤抖着,声音哆嗦:“是我,令她醒来的。”

    他那颤微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朝着这一片黑暗的角落慢慢走过去。

    这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三道光柱分别立在三个角落里,唯独还有一个角落却是空荡荡的,那就是原本的灵柱所在之地。天,地,人,灵,世界四柱原本分别立于这黑暗。

    他终于走到了这里,终于知道了一切,是他将芙莉唤醒,如今他必须将她杀了,令得灵柱重现,以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这世界就像是一间大屋子,原本是由四根大柱子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牢牢撑着,纵然那三根柱子已经出现了裂痕,但不至于令这大屋子倒塌。最致命的是,第四根柱子已经不在了,这屋子一开始就是不平衡的。

    他终于知道了,怪物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世间的灵性正在变得弱小,被人祖以灵性封住兽性的飞禽走兽才开始展现出它们的真面目,那就是怪物。

    正因为天地之间灵性正在变弱,人类才陆续变成了人形黑影。

    而那兽性,就是血脉,一旦血脉变得强大,那么人的灵性终究会被它逼得离开人类,以黑气以及黑火的形态呈现于世。但纵然如此,这黑色形态的灵性却仍旧试图进行最后的压制,努力包裹着恢复了兽性的人类,直至自己完全消失掉。

    被芙莉复活的雷笑人等,身上并没有黑气,也没有黑色火焰,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灵性。

    灵气变得虚弱,是因为那灵柱已经不存在了。

    他现在就要去解决这最后的一件事,是芙莉吞噬了灵柱。他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女孩执着于这黑色的火焰,因为正是这黑色的火焰令她的憎恨开始觉醒。

    这是多么矛盾的命运,他若是令得那灵柱重现,那么芙莉也会再度化身生命之主,一切又要回到开始之初,人类再度沦为生命的粮食,进行永无尽头的轮回。

    “那我就杀了她。”史易拓咬着牙齿。

    灵柱与芙莉,不能共存。

    她乃是生命之主,但却有生命背叛了她。她认为生命就是生与死,这是不容忍的,尤其背叛她的竟然就是生命最底层的人类。

    史易拓一步一步朝那个黑漆漆的角落走过去:“既然你说生命就是生与死,那你身为生命之主为什么不死去。”

    他声音中充满了憎恨:“既然你是生命之主,为什么非但没有死去,却还要霸占灵柱,生命不是生与死么,生命不是不该拥有灵性么?你才是最该死的,你才是背叛者。”

    史易拓咬着牙,颤声道:“但那是以你所言的,以我所言,生命不是生与死,生命还应该拥有灵性,所以你不该死。”

    他目中凶光毕露,一步一走过去:“但我还是要杀死你,因为你吞掉了灵柱,你与灵柱,不能共存。”

    这条疲惫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他身后是那仅存的三道光柱,每一道光柱上都布满了条条裂痕,这是黑暗之中仅有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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