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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是死亡了。
许飞飞眼角上流出一滴泪水，冲洗掉她脸上的血迹。
她浑身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哪怕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痛觉也荡然无存，仿佛已经失去了身体，只剩下的是她的意识。
她从小听说一些回光返照的现象，其中就包括回忆自己过往的一生。
她如今置身于这一片废墟之中，四处浓烟滚滚，被打翻的油灯点燃了它触碰到的东西，被燃烧的东西将这火势以最快速度蔓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处都是火光了。
她颤巍巍从屋梁底下钻出来，那张被惊恐占据的小脸失去了红润的颜色，火光和父母的尸首映在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中。
涌现出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大声叫着父母，但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起来了。
她爬出了这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如果再不离开她将要命丧火海，她刚离开这屋子，失去了屋梁的屋顶立即砸落下来，将她的父母永远埋在里面。
她剧烈地颤抖，眼前是一头庞然大物，她甚至因为害怕而没有看清它的模样。这庞然大物浑身散发着野兽那种难闻的恶臭味，与从空中传来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莫名的力量，这力量压迫得令她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脚。
那怪物正在俯首撕咬着一个人，那人在它的利齿之下撕声哀嚎，鲜血之中他被那白森森的利齿撕成一块一块碎片，再一块一块吞入口中。
许飞飞看着自己，她第一次看到自己无助的样子，那双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呆然立在那怪物不远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烈火将她的家一点点烧成灰炭，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不住倒塌。
许飞飞冲着自己大叫：“快跑，不要站着，不要站着。”
她动了动双脚，拼命地逃跑，身后是那头庞然大物，它嗅到了她稚嫩的肉，呼哧呼哧地追了过来。
许飞飞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盯着那看不清样貌的怪物，对她不住叫：“快跑，快跑，你能甩开它的。”
小女孩不住放开声音大哭，双脚不住拼命奔跑。
由于恐惧，许飞飞如今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怎么逃掉了。
许飞飞心中颤抖着：“我好弱小，我好弱小，为什么我偏偏这么弱小，我为什么这么弱小。”
忽而眼前一花，那片火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黑暗灌满了的山洞，程枭坐在那张椅子上，手中一颗药丸静静不动，他露出慈祥的笑容：“飞飞，这是天地回转丹，能令人的经脉强劲无比，就算没有习过武也拥有无以伦比的力量。”
许飞飞看见自己伸手过去。
她又惊又怒，恶狠狠瞪着程枭，连声叫道：“不，你这个笨蛋，不要拿。”
程枭依旧一脸慈祥，道：“但这丹药是老夫今天才炼出来的，服用之后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担，轻则成为废人。”
他慈祥地微笑，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很得意地道：“像老夫一样的废人。”
许飞飞看见自己依旧坚定地把那颗药丸取过来，放入口中。许飞飞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不住哆嗦：“你这个笨蛋。”
程枭身后一个影子微微一花，洪雨浑身是血，满脸都是血，眼睛，鼻子，耳朵，都在不停地流着鲜血，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暗中，看着许飞飞。
许飞飞惊恐地看着他，不住道：“洪雨，洪雨，快阻止她，不要让她服了那丹药，正是因为她不断试药，才能令那大天地回转丹得成的，快阻止她。”
洪雨浑身刹那之间被体内的鲜血撑破，化为虚无，空留几片血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许飞飞剧烈地颤抖，恶狠狠瞪着自己，她看见自己正在一脸幸福地享受着那丹药，对程枭感激道：“前辈，飞飞定要将那怪物一只一只屠杀殆尽。”
程枭咧开嘴笑道：“不错，不错，这才是老夫的狗，你快快吃吧，多吃一点。”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大把丹药，全部塞到她手里，狰狞地笑道：“傻子，吃吧，全部吃下去。”
许飞飞怒道：“你这笨蛋。”
但她看见自己笑着将那些丹药一口气吃光，意气风发地道：“从今往后，我许飞飞再也不是软弱之人了。”
许飞飞疯狂地冲自己咆哮：“你这笨蛋，你这笨蛋。”
程枭的嘴巴忽而咧开到了腮边，露出森森白牙，浑身剧烈抽搐着，瞬间变成了一头没有双脚的怪物，朝她扑了过去：“让老夫吃了你吧。”
“我要杀了你。”许飞飞怒吼着，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但见四下里一片死寂，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动弹不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原来是梦。”她眼角流出泪水，茫然地看着那夜空。
她吃力地转过头，看见方兰儿躺在自己身边，一身都是血。她颤声道：“方姐姐，方姐姐，你还活着么？”
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声道：“抱歉，我来晚了，她已经没法救了。”
许飞飞心中一喜，慌忙道：“史易拓，你来了？”
史易拓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又是这幅模样，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了。”
许飞飞泪流不止，哽咽声音道：“我实在太脆弱了。”
史易拓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这怪不得你，你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上又能怎样，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许飞飞哭得声音都是颤抖的：“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么软弱，我要像你一样坚强，我以后再也不要你救我了，再也不要任何人救了。”
史易拓微微一笑：“你嘴上这么说，但你终究是女流之辈，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放弃的，鲜血和力量，是男人专有之物，根本不适合你。”
许飞飞看着他，不住道：“不，哪怕是软弱的东西，只要它是活着的，那么它就有让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我要活下去，我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哪怕没有任何人能给我，我也要自己将它找到。”
史易拓一阵苦笑：“但是你本就是软弱的人，又是一个女子，你不曾拥有过任何力量，若是没有人给你力量，你哪里来的力量，总不会凭空出来的吧？”
许飞飞咬着牙齿，坚定地看着他：“那我就创造出来。”
史易拓禁不住朗声而笑：“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净会做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若只消想一想就有，那还要力量来干什么，直接把怪物想没了不就行了吗？”
许飞飞怒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史易拓看了她一眼，叹息道：“纵使有了力量，你也是软弱的人，因为你惧怕，你知道吗，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多少年多少年的修为，不是怎么样厉害的功（哔）法，是你将那恐惧和绝望杀掉的勇气和决心，是你对自己的恐惧和绝望的憎恨，那勇气和决心和憎恨，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凝视着她，目中尽是不忍之色：“你还是放弃吧，你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罢了。”
许飞飞连连摇头，正要开口，看见方兰儿倏然将脑袋转过来，咧开嘴笑道：“况且，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许飞飞一惊，史易拓的身影在她面前慢慢消失，仿佛是一个影子一般，一点点变得透明，终于无影无踪。
她剧烈哆嗦起来，无力地叫道：“史易拓，你不要走。”
方兰儿咯咯咯地怪笑起来，笑得浑身不住抽搐，四肢更是畸形地乱舞，狰狞地看着她，咧开嘴巴道：“软弱啊，软弱，妹妹，你看到了吗，他一走，你就软弱了，你需要他，你需要他的保护，你需要他救你，你需要他不断地救你，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嘻嘻，因为你一出生开始，就是软弱的。”
许飞飞浑身哆嗦，脸色倏然一变，心中升起了一股仇恨，恶狠狠瞪着这夜空，咬着牙齿，恨声道：“不，我不软弱，我将要将这个世界一切的不干净，一切的罪恶，一切的恐惧，连同那丑陋的，可笑的怪物，全部杀掉，我要肃清这个世界。”
方兰儿在地上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扭动着，四肢着地地爬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朝她一口吞下：“小妹妹，你办不到，让姐姐吃了你吧。”
许飞飞直视着她，沉声道：“我不想对你出手，你走开。”
方兰儿狞笑着咬了下去。
许飞飞怒声喝道：“走开。”
她双掌猛然一推，立时醒来，一阵无边无际的剧痛吞噬了她的身心。她一声轻哼，紧紧咬着牙齿，微微喘气。
一条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立于她的身边，俯首看了一眼，声音苍老无比：“姑娘，这些可是平安城的人？”
许飞飞紧咬牙关，无法说话，只是看着他，目中尽是无边无际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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