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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落了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走过小花园,老夫人向盛含桃絮絮道来:“这个孩子的外祖家是医官世家,外祖父在宫里是太子之首,母亲也精通医术,他们一家子在皇城内外都是有名的。”
盛含桃仔细听着,她并不知道关于邴池还有这样的事。
“所以将军就放过他了吗?之前他告诉我,是不会放过邴池的。”
其实她有些奇怪,在太医院里鼎鼎有名的大医官的女儿,怎么会嫁到遥远的习洼国去。
但似乎现在,老夫人更在乎的是邴池这一辈儿的事儿,而不是父母那一辈。
只听她声音缓缓的:“是皇上放过了。”
盛含桃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这时候也就只能问:“皇上不知道将军和邴池是仇敌吗?”
两个人已经走回了老夫人的院子,盛含桃是有些腰酸的,放快了步子,想快些回去坐着。
老夫人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察觉,继续说道:“老太医当时照料嫔妃的身孕,她们为了争夺皇恩盛宠是要有心腹太医的,老大人不愿为了卑劣的计谋屈身,竟然被陷害下了狱,死在了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唉…”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几年以后那位嫔妃倒台,才还了老大人的清白。”
盛含桃明白了,邴池那一身医术就是来自于他的外祖。
既然医术高超,那何不让他为自己看…看…
不行啊。
让他来为自己诊治不是更会招来流言蜚语吗?还是得了吧,还是多请几次京城里的妇科圣手吧。
盛含桃认真的点了点头:“那皇上就是为了补偿他们家了,所以才放过邴池了。”
“可不是嘛。”
老夫人原本还在为那含冤而死的老太医悲痛不已,这会儿又换了戏精似的表情,拍了拍盛含桃:“你知道邴池怎么来的吗?”
她怎么会知道,左不过娘生父母养。
只是压了压身子的不适,轻轻笑了笑:“不知道,儿媳只知道他父亲是习洼人,母亲是中原人。多的也并没有多了解,相交不深的。”
盛含桃并没有说假话,也并没有为自己洗白的意思,她真的没关心过。
邴池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深宅内院里就算想关心也没法子。
但是老夫人看起来十分感兴趣。
一算起来,这个老太医之女邴池之母是跟老夫人一辈儿的人,又同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应该是相识的吧。
既然老夫人有意说,便不好叫她扫兴。
“母亲可愿同我一说?是怎样一桩事呢。”
就见老夫人拿出了十足十的八卦的表情,往盛含桃近处坐了坐。
“本来这位小姐是要被卖去妓院的,却被一位路过的外国人买下来了,哎呀呀就是邴池的爹爹,他带她回习洼啦,然后因为老太医洗刷冤情,这个小姐又回来了!!抛下了一对儿女,回来自己开了医馆,挂了父亲的牌子,火的很呐!!”
老夫人眉飞色舞的讲述,好像那段故事就活灵活现在眼前似的。
就算已为人妻已为人母,竟还念着从前的自己。
或许是一位不称职的母亲,但她确实活出了自己。
“我都没见过这样当母亲的,两个孩子说要就不要了。”
老夫人这样唏嘘道。
可是邴池不还是愿意回来找自己母亲吗?
盛含桃听完了故事,就是有个疑问。
“母亲,为何邴池会在咱们家院子里。”
老夫人眼神有点无所谓:“不知道啊,或许是府里谁生了病吧。”
将军府里竟然也不忌惮邴池的身份。
盛含桃又起了请他来为自己把把脉的心思。
老将军难治的病他都有办法,没准就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老夫人还在八卦的说着话,把她好朋友的八卦说了个遍。
盛含桃只笑着应和。
身子的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老夫人说话间歇大喘气的时候,她告辞:“天色已经这样晚了,母亲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了。”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留了盛含桃许久,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老婆子话多,一时间说忘了,快回去吧回去吧。慢慢的走,千叶要好生扶着。”
千叶上前来搀扶起盛含桃。
啧,感觉太累了。
都没劲儿给衡向笛写回信了。
先走回去再说吧。
之前老夫人有提过,要给她弄个轿子,这样来来回回就方便的多。
这哪像话。
内院之间本来距离就不算远。
哪里有在自家院子里还坐轿子的理。
清风拂面,还有淡淡的花香,盛含桃觉得神清气爽,也没有那么的累了。
将军府大宅大户的,府里上下都点着灯,也并没有看不见路这一说。
于是走走停停,又吹着风,一大会儿才回了院子。
千叶蹲在地上为盛含桃洗脚。
她一向体贴入微,尤其是怀孕之后。
如果自己不得势,要给千叶找个好人家嫁了。
如果自己生了孩子,又和衡向笛夫妻和睦,一帆风顺,就给千叶找个特别好的人家。
不能亏待她了。
突然腹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盛含桃的手猛的捂住肚子,脚一缩,洗脚盆里的水猛的溅了出来。
她死皱着眉,唇色一瞬间变得很白。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啊…肚子痛。”
连说话喘气都格外的痛。
千叶都顾不上自己头上脸上手上的水珠,忙站起身来。
她也慌了神,差点哭了出来,
“要生了要生了,快叫产婆,叫产婆。”
扶着盛含桃,再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姐,小姐。”
门外的侍卫早就听到了声响,急急忙忙的去找大夫和稳婆。
因着盛含桃快到生产的日子了,老夫人特意安排了两位稳妥的产婆,和一个有名的郎中。
只是不多时,全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少夫人就要生了。
两个产婆匆匆吩咐着。
接水,拿毛巾,剪刀…
老夫人也被得了信儿。
本来正等着老将军回家的她,现在匆匆往盛含桃这儿赶。
盛含桃这院子里,里里外外,跑着忙忙活活的丫鬟。
有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的,有往里送东西的。
老夫人一来,就听见里屋里盛含桃的惨叫声。
心疼坏了,还担心的很。
怎么这么多血水。
怎么回事。
想着就往里走。
进了屋子,满屋子的血腥气。
内屋里盛含桃正用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不住的滚落下来眼泪和汗珠。
老夫人赶紧走上前去握住盛含桃的手:“我来了,你只顾使劲,会没事的。”
盛含桃疼的根本说不出话,只握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对着外边吩咐:“去请邴池来,他离这里近,两个大夫多一重保险。”
又转过头来问稳婆:“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孩子还不出来?”
稳婆急得跪了下来:“小公子…胎…胎位不正啊,头不在下边。”
“让大夫施针啊,大夫呢,大夫。”
老夫人四下张望,并没有见到人影。
千叶跪倒在地,她此刻也哭的不成样子了。
“薛先生小孙子发烧,今天晚上他正好回去了,就这么一天回去就正好撞上了…小姐…小姐她可怎么办。”
老夫人还算冷静,稳婆也是上了年岁的,见过的世面多,此刻另一个正不住的盛含桃按摩着,希望能缓解她的疼痛。
老夫人手一挥:“快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有几个算几个,都去敲门试试。”
她的脸也不平静,喘着气看着床上痛苦的盛含桃。
这时候门外的丫鬟突然进来通报。
说邴大夫来了。
邴池的动作倒是快,一接到消息,也不耽搁赶快就过来了。
还喘着气,进来先给老夫人见了个礼然后赶紧去看床上的盛含桃。
胎位歪了,生不出来,痛苦的很。
邴池见状就想出了对策,赶紧上手扎针正胎。
老夫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弄好了母子平安。
懂不好孩子被憋死在娘胎里,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紧张的搓着手。
就见邴池不带含糊的上了手,看他眼神镇定,神态自若,老夫人也慢慢放下心来。
终于。
“好了。”
邴池长舒一口气,然后熟练的收拾着银针。
盛含桃还皱着眉,额头上冒着汗,疼的直摇头。
稳婆钻被子里一看:“正了,正了。孩子头就要出来了,夫人快使劲…”
邴池见如此状况,起身出去了。
老夫人追出来道谢,她眼含热泪:“真的谢谢你救了她们母子二人,谢谢你。”
然后又跟一旁的丫鬟说:“快,快带人去拿银子给邴大夫,多拿点。”
老夫人很激动,邴池这一顿操作算是保了两人的性命了。
邴池一向不善言谈,也不轻易笑。
此刻却柔和的笑了起来:“都是我做医家的本分,应该的。”
老夫人请邴池稍歇在府里,等盛含桃完全生产完再走,他也爽快的答应了。
盛含桃足足生了半个时辰。
先是几声婴儿的啼哭,终于洪亮的哭声响彻将军府。
稳婆欢喜的出来向等在一旁的老夫人道喜:“夫人,生啦,是个小公子。”
老夫人赶忙起身往屋里走:“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盛含桃虚弱的微微睁着眼睛,看见稳婆把怀里有个孩子,还把孩子递给了老夫人,心里才安稳了下来,可算生下来了。
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觉。
这一觉直到了第二天一早。
屋子里闻着有一股浓厚的安神香的味道。
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自己扁平的肚子。
盛含桃摸了又摸。
孩子,孩子。
然后她转过头朝门外喊:“千叶,千叶。”
千叶很快就进来了,高兴的很,怀里还抱了一个孩子。
“小姐,快看看小公子。”
千叶半蹲下来,把孩子缓缓的放进了盛含桃手里。
小小的一个人。
手瘦的竟然像是鸡爪子。
盛含桃都不敢碰他。
只沉浸在偌大的惊喜之中,这是她生的孩子诶,她居然生了个人出来。
“小姐刚生产完,就睡了过去。让邴大夫瞧了瞧,他说小姐只是力气耗尽累着了。老夫人于是赶紧交代让大家都回去,让小姐好好休息。”
想必今天千叶没叫她起床,就是在看孩子吧。
只是,他怎么不闹呢。
只睁着一个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盛含桃。
千叶在一边又说道:”许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觉得亲近呢。”
盛含桃也觉得是,轻轻的俯下身子,用脸贴了贴孩子的脸。
等等…
千叶之前说…邴大夫。
是啊,在她昏迷的时候,是恍恍惚惚的见到了邴池。
是邴池过来为她看胎的?
难道老夫人一点也不忌讳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应该啊。
“千叶啊,老夫人昨日怎么叫了邴池来。薛先生呢。”
薛先生,就是在府里住下的那位。
千叶正逗弄着小孩,眼皮都没抬:“昨晚正好薛先生孙子高烧了,他就回去了。夫人让下人去请了邴先生来。”
千叶说的理所当然,盛含桃也并没有再多乱想。
既然是这样,就更应该好好的感谢邴池了。
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盛含桃问千叶:“可曾告诉了将军没有。”
她想起来我昨天,还收到了衡向笛的信,本来想着回一下他,结果就身体太乏提前生了孩子。
还没回他书信呢。
千叶把孩子有些大的衣服扒拉了几下,然后说道:“老夫人昨日里就差人骑快马去告诉衡将军了,老夫人和老将军都高兴的很呢,今天一大早还请了京城烧汤水最好的人来给小姐做月子餐呢。”
盛含桃也很感动,看夫人对自己是真挺用心。
孩子该叫什么,不如让老将军定吧。
这时候怀里的小孩不知是待腻了,还是觉得无趣,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带过孩子的盛含桃手足无措。
只能学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得,一边晃着孩子一边哄:“哦哦,不哭了不哭了。”
怎么着也哄不住,饿了肯定是饿了。
千叶赶紧叫了乳娘过来。
乳娘一喂奶,还真不哭了。
怎么看都是个健康的孩子,哪里有身体孱弱这一说,盛含桃放下心,只是有点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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