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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平慌乱的膝行到严尚书脚下，抱着严尚书的腿哭诉：“父亲，父亲，求您求求陛下，阿力他们还小啊！”
顾言起依旧冷冷直视严尚书。
两人对视许久，似在暗中角力。
终于，严尚书在那冰冷的目光下，咬着牙伸出手一根一根掰开严平的手指。
严平这会已经完全乱了，严尚书掰开他的手，他就去给兴元王磕头：“陛下我认罪，求求您！求求您！要杀要剐都冲我一个人来，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
顾言起懒懒坐着，冷眼看着已经完全慌不择路的严平。
人啊，别人再怎么撕心裂肺，始终都跟自己无关。
只有刀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痛。
“陛下！”严尚书一声高喝，“您真的、真的就由着十七殿下如此吗？”
他声音洪亮，一字一字落入众人的耳朵。
堂下个个都是人精，岂能有到现在还不明白局势的道理。
十七皇子之前把太子党收入麾下，现在是要来动尚书令严党一派了。
连兴元王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平衡两方势力，现如今一个皇子，竟然胆子这么大。
要知道直到现在，他连一个太子的名号都没拿到。
兴元王坐在台上，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看着严尚书，缓缓开口：“十七，做什么了？”
严尚书跪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
是的啊，说到底事情都是严平自己做的，又不是顾言起逼着他做的，如今把柄被别人拿住了，又拿什么去怪别人呢？
但是，但是，为君之道不是本就如此吗？
水至清则无鱼。
如今，为什么就变了？
严平还在磕头求饶，额头已经见了血。
严尚书狠下心退步说道：“微臣多话了，但凭陛下决断。”
“严小公子。”顾言起突然出声。
严平还在地上磕着头。
“那乱葬坑中白骨，要是知道梁小公子是如此重情之人，估计九泉之下都能笑出声来。”顾言起站起身走到严平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她们没有梁公子运气好，直到现在，都还有选择的权利。”
严平浑身一抖，抬头看他。
“你幼子无辜是真，但能不能够护得住，就看你这个做爹爹的，是不是足够诚实了。”顾言起笑道。
严平慌乱看着他，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顾言起垂头直视严平的眼睛：“把谋反案、简荣的死以及十四皇子那几个人的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如果诚实交代，我保证求陛下饶你妻儿。好好想想要怎么说吧。”
严平在那一瞬间就全明白了，顾言起在让他选择，保老还是保小。
他认下杀人和谋反，就是从内部直接分裂了严党，从此严党重要人物不能一心，那么就算他爹还在尚书令的位置上，严党也是名存实亡。
若是认下蛊惑梁王谋反，是他爹指示的，则会让严党直接连名都没有了。
严尚书咬牙狠声道：“不要犯糊涂！你做了什么你就认，不要攀咬谁，即使你真的和简荣合谋蛊惑梁王谋反，你也要有胆认下！”
严平低头许久，然后突然笑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严尚书：“你是真的很后悔没有溺死我吧？”
说完他低下头又是一笑：“我怎么会指望你来救我呢？大义灭亲是父亲的拿手好戏啊。”
严尚书愣住了。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地位，您可以亲自下令要了自己弟弟的命，那人留下的孩子，又算什么呢？家里哪件事都依我，是祖母看我可怜一直护着的原因。父亲什么时候，又把我看在眼里呢？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总想博得你关注，发现很努力也没有用，后来不小心知道自己身世，总算知道了原因。父亲怪我烂到了根里，有没有想过也是您做的好榜样？玄音庵是什么地方？你杀我父亲还要霸占我母亲，你让看见这一切的我怎么当个好孩子？”
“我从小敬你爱你，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去恨你杀你，也说服不了自己像从前一样敬你，于是只能自暴自弃。你看，今天这个样子就是结果。”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严尚书无力地跪坐到地上，双手几乎撑不住自己。
周围鸦雀无声。
严平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兴元王：“陛下，简荣是我杀的，他知道我太多的秘密了。去年有一天他突然上门找我，威胁我让我帮他当上沂东监察使，我没办法，同意了。
十七殿下说的没错，十四殿下他们四人是我买凶杀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我那么轻易就答应简荣的原因。因为这件事不能闹大啊，所以简荣最后必须死！他还妄想利用这件事要挟我救他，开什么玩笑他真是想得美！我只想他嘴巴闭上赶紧死！”
江御史在他旁边，听他承认了，扑上来就想打，被底下侍卫死死拉了开来。
严平转身看着他：“江伯伯，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肯定特别难过。但是我多说一句话，我们这几个人，谁死了都不冤，哪个身上没有血债？也就是身份摆在这护着，要是普通百姓，都够死多少回了。”
江御史显然也是心知肚明，此刻再说不出别的话，一下软倒在地痛哭失声。
有太多的错，在很早之前就铸就了。
最后鲜血直流的要命的那道伤口，是软刀子一点一点划拉出来的！
“至于谋反，”严平看了眼严尚书，“是我发现简荣正好在沂东，又正好听话，于是教唆他怂恿梁王造反。我在家一直被说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跟几个哥哥没法比，因此就想弄出点大的动静打大家的脸，让这些一直瞧不上我的人好好看看我的能力。”
“这件事，”严平直直盯着严尚书，“这件事，父亲不知。”
严尚书终于低下头，一张脸老泪纵横。
顾言起侧眸看着地上跪地不起的几个人，眼神看不出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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