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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欢是在晚上十点赶上台里的车。
雨仍旧在下,她才下了车,整个人已湿透。
她就背了个包,什么东西都没带,挤上车后同事给让了个座,她一抬头,才发现坐在窗边的人是熟人——邵佳佳。
两人看到彼此,都有些诧异。
简欢对邵佳佳印象不好也不坏,虽然有个丁朝舟这一层,但她对她谈不上厌恶,只觉得好好一美女,怎么和自己一样瞎了眼睛。
邵佳佳会出现在前往玉秀山的车里也不同寻常,她是邵台长娇滴滴的侄女,说话都轻声细语,装扮精致,极少像现在这样,一身干练的装备,有些雷厉风行。
两人看到彼此都有些尴尬,谁也没和谁搭话,车终于发动,简欢还在滴水,邵佳佳不知是怕被殃及还是看不下去,给她递了两包纸巾,终于忍不住搭话:“你干嘛去?”
“志愿者,顺便看看能不能假公济私先联系上我男友。”简欢没有隐瞒,“他去玉秀山支教了,我联系不上他。”
邵佳佳“哦”了一声,她知道简欢是丁朝舟的前女友,打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或多或少也知道她与奚辞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去支教了,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放着高薪休闲的工作跑到山旮旯去。
当然,简欢也想不通,邵台长怎么会同意邵佳佳去灾区,暴雨还未停,玉秀山有泥石流和塌方,就算没危险,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邵佳佳似乎看穿她的想法,直言道:“有什么好危险,以前的主持人不都这样吗?演播厅里坐习惯了,出来走一走也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狭隘。”
简欢怎么听,怎么觉得她一语双关,果然,下一秒邵佳佳幽幽道:“我和丁朝舟分手了。”
简欢一愣,下意识道:“恭喜。”
说完便觉得有些后悔,可邵佳佳却是笑了,神色自然:“谢谢。”
雨仍旧在下,往玉秀县的路有些难走,原本五个小时的路程,因为暴雨与积水,整整开了八个多小时,直到清晨时分才抵达,好在他们抵达的时候,雨势减小,逐渐停了。
简欢一路颠簸,心里记挂着奚辞,几乎没怎么休息。
她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下了车,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入目所及,满目疮痍,树木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老旧的房子也几乎都被推倒,水已经漫过了小腿,官兵与救援队都已扎好营,正在参与救灾,山路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只能看见缓缓上行的救援队。
人很多,有官兵,有记者,有志愿者,还有不少看起来像是村民模样的人,简欢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奚辞。
邵佳佳也下了车,一脚踩进泥泞里也面不改色,见简欢一脸惨白,忙道:“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人,要不去问问。”
简欢摇了摇头:“我先工作,晚些时候再找人。”
简欢是自告奋勇而来,自然不能给团队添麻烦,她一手举着反光板帮摄像师打光,时不时搜寻着奚辞的影子,可是她没有找到。
玉秀山总共有六个村,山下的村民逃得及时未被波及,山上的三个村庄便没有那么好运,泥石流与塌方困住了,总计四百余人,奚辞所在的玉秀小学便在其中的一个村里。
虽然救援来得及时,但因路被阻断,也无法及时确认内部的消息,经过十几个的努力,第一批救援队才返归,带出了受困的村民和灾情。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山路完全被阻断,受困的人之中,多是老人与孩子,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简欢心下一沉,还是没有按捺住,抓住脱困的村民:“请问有没有看见奚辞,就是新来的玉秀小学支教的老师,高高瘦瘦的。”
没想到,对方倒还真的认识奚辞:“小奚老师?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没看见他。玉秀小学塌了……”
后面的话简欢没听清,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整个人几乎站不住,好在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是邵佳佳。
“你没事吧,休息一下。”
简欢摇摇头,稳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下。
而她也相信,奚辞不会有事,他说的,他很快会回来看她。
他没有回来,那么她就来找她。
救援工作一直在继续,西余卫视开通了网上直播通道,方便大家关注灾情,网友们也一直在给官兵救援团队和志愿者和医务团队加油打气。
一整天,简欢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工作之余,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向村民打听玉秀小学以及奚辞的下落。
可,还是没有消息。
但也谈不上一无所获,从村民们的只言片语中,她大致拼凑出了剧情——暴雨是在半夜下的,但那时还没有泥石流,清晨还有学生冒着雨去上课,塌方在在十点钟左右,除了奚辞,还有四个学生被困住。
现在,一行五人,都没有脱困,不知生死。
因为位置关系,救援队还未抵达玉秀小学。
现在,没有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
救援工作一直持续了三天。
玉秀山受困的四百余名群众,已有三百六十一名脱困,受伤百余人,六人死亡,还有三十多人生死未明,其中就包括奚辞与他的四名学生。
志愿者已撤离了不少,媒体也逐渐减少,西余卫视只留下两名记者与摄影师进行后续的报道,邵佳佳也要回西余,简欢却不愿走。
这三天,她几乎没有离开玉秀山,而是做起了志愿者的工作。
每有一人脱困,每有一人受救,她都会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奚辞,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其实在第二天傍晚,救援团队已抵达玉秀小学,在倒塌的房屋中没有找到生命的迹象。
因为情况紧急,救援人手有限,大家又前往下一救援地点,没有逗留。
几个学生的家长闻言已开始哀嚎,有个学生的奶奶没有撑住,直接昏死过去,被送往临时搭建的抢救室。
可简欢却是镇定,她直觉,奚辞不会出事。
没有生命的迹象,并不代表奚辞已经死亡,或许他已经成功带着学生撤离,也有可能。
所以,简欢没有离开。
没有见到奚辞的那一刻,她不会离开。
她要等奚辞出来,无论生死。
这三天,简欢几乎没有怎么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邵佳佳在离开前,硬是逼着她把一碗泡面吃完,又灌了她喝了一瓶牛奶。
“你这样,等下他出来了,你倒是饿死了。”邵佳佳嫌弃地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一番,“你最好去洗个脸,收拾一下,免得他出来看见你这样,吓跑了。”
简欢知道她在让自己放松,笑了笑:“他有什么资格好嘲笑我?他比我还脏呢,说不定还缺胳膊断腿了,说不定我还嫌弃她呢!”
“呸呸呸!”邵佳佳年纪轻轻,倒是迷信:“说句吉利话吧!”
只要他能回来,无论怎样的结局,我都能接受。
这是这句话,简欢没有说出口,而是推着她上车:“你快回去吧,车还在等你呢,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邵佳佳也不矫情,直接上了车,目光却没有离开简欢。
说来好笑,两人的关系明明是尴尬的,这几日相处下来,却变得彼此欣赏。
简欢和邵佳佳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三天三夜的时间已是突破极限,她站着都有些恍惚,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清醒。
她想着,说不定,奚辞下一秒就出现呢!
可惜,奇迹没有出现,暴雨倒是再一次降临。
雨已经停了几天,却不想在这天夜里,忽然再一次暴雨,毫无预兆,救援工作被迫暂停,同时为了志愿者和媒体工作人员的安危,政府让紧急撤离,只留下救援官兵。
简欢不愿意走,可是她知道,自己留下来,什么也帮不上,只会添麻烦。
所以,她还是要走。
这些天,简欢一滴眼泪也没有留,可不知为何,被迫撤离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忽然就哭了出声。
雨很大,浇在脸上有些疼。
这些天,她在救援基地来回无数次,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故事,这会儿见她哭,也无人催促,无人指责。
简欢就这样,歇斯底里地嚎着,宣泄着内心的压抑。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比起伤心,更多的是绝望。
她这么多天的等待,这么多天的期望,在雨落下的这一刻,都成了空。
即便奚辞还活着,这场雨一下,气温骤降,他是否能够等到救援?
简欢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象。
周遭一片喧闹,是大家在紧急撤离,是官兵在加固帐篷。
简欢浑身湿透,却也不觉得冷,正准备上车,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是癔症。
可当她回头,看到远处那个飞快地跑向自己的人时,她知道,那是真的。
那是奚辞。他穿着她送他离开那天穿的那件黑色外套,虽然上面已经沾满了泥浆;他的脸上有伤口,被雨水一冲,显得触目惊心;他的裤子已经破了好几处,露出的皮肤上都是血。
他一点都不精致,不像是他。
可是,简欢知道,那是奚辞。
因为,他在叫她。
“简欢。”
他在笑。
而她仍旧在哭,哭得浑身发颤,直到他跑过来,抱住了她。
他的衣服像从冰水中捞出,又湿又冷,可简欢还是紧紧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想,真好。
你还是回来了。
后来简欢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夜晚,除了惊心动魄,更多是感叹生命的神奇。
因为,当天夜里,玉秀山再次出现山体滑坡。
如果奚辞再晚出来,或许,她已经离开,或许,他就会碰上山体滑坡,或许,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简欢不敢深想。
奚辞不仅回来了,他的四个学生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虽然形容狼狈,但除了一个小胖子被山石砸到脚外,基本都是皮外伤。
出事那天早上,在房子倒塌之前,他已经带着学生从玉秀小学撤离,但因为山路都被阻断,他们没法下山,被困在了山里,好几次出来寻找下山的路,都与救援队伍完美错过,这几天,他们就这样,靠着双手双脚,扒开了山石和泥沙,硬是走下了山,在暴雨来临之际,遇上了正在紧急撤离的救援团队。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一时间也很难讲得清。
她想,他回来就好。
奇迹不是没有出现,而是它迟到了。
她抱着他,始终没有松手。
奚辞也就这样,仍由她抱着。
他的几个学生已经被拉走,不知谁临走前说了一句:“奚老师病了。”
简欢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下的温度不寻常,他的衣服是冷的,可是他的身体却是滚烫的,他在发烧。
简欢终于松开了他,跟着他一起进了临时搭建的医务室。
奚辞的脸在昏暗的光中显得苍白。
她看着医生给他处理伤口,上吊瓶,或许是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下来,这会儿竟然有些困倦。
迷迷糊糊,她听见奚辞问。
“谢谢你,简欢。”
她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行李吗?你放了两包小熊糖,我没有拿出来,靠着它们,我们五个人才能撑到现在,否则早已经饿死了。”
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她在收视行李的时候,随手放进了两大包小熊糖,那是她最喜欢的,从超市买的,还是超大包,占据了他背包大部分空间。
奚辞不喜欢吃糖,她以为他已经拿出来,却没想到,他带着它们上了玉秀山。
更没想到,这两包橡皮糖,在危急时刻派上了用场。
奚辞也不知道,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拿,连手机和证件都被丢下,唯独带上了这个空空如也,只剩下两包糖的背包。
或许,是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雨,仍旧在下。
简欢终于还是撑不住,靠着湿冷的帐篷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地吻了吻自己的额头。
帐篷外风雨交加,可简欢却睡得安心。
因为,爱的人就在身边。
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害怕。
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我路过荆棘,我穿越风雨,我走了这么远才与你相遇。
除了生死,没什么能够将我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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