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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六加一等于七：所以你就这么上了贼车？跑到了枫县去了！简欢，你可真是卖命，我感觉你们台里不给你颁个好员工奖可对不住你！】

    简欢看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呵呵。

    其实在收到奚辞回复之后，简欢是想说明一下，自己发错了表情。

    可不知怎么的，看到枫县两个字，她忽然想起了刘小影——那个深夜在枫县县城遇到的少女。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次奚辞和她约定的“半个月后”，正好是周日。

    所以，她最后和奚辞约好了时间，一起前往枫县。

    刘小影其貌不扬，扔到人海中一眼就会被淹没，简欢几乎已经记不得她的脸，可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令她印象深刻。

    她以为奚辞这次是要去找刘小影，却没想到，他走的却不是往县城的路。

    “你不是要去找刘小影吗？”简欢问。

    奚辞诧异：“找她做什么？”

    “你不是说，半个月后去找她？”简欢没发现，自己说这句的时候，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怒：“你说了，让她联系你，你在半个月后也会去找她！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说不定她现在正在等着你！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希望，说不定她会因此失望……”

    奚辞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通，也没见生气：“她上学去了。”

    “什么？”

    “我说，刘小影上学去了。”奚辞好脾气地解释道：“她在我们离开枫县的第三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希望我帮帮她。我给她联系好学校，现在已经上学去了。小影家里条件不好，所有学校减免了所有的学杂费用，另外也免除她的食宿费，以及申请了助学金。”

    “那她妈妈的面店怎么办？”

    “只开白天，晚上就不开了。没有什么比教育更重要。”奚辞说，“她妈妈一直都想让孩子上学，但小影实在太懂事了，不想去上学，想减轻家庭负担。那天我给她留了电话后，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给我打了电话……”

    奚辞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察觉到简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开着车，极少分神，这会儿却偷偷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目光。

    “我以为……”

    奚辞说：“你以为我忘记了。”

    简欢承认，自己的确狭隘了，只是认错却是不可能的。

    她的余光偷瞄奚辞，他不像生气的样子，甚至嘴角还有些微微上扬，有种小学生被临时抽查作业交了满分的得意。

    简欢不自觉也跟着勾起嘴角。

    奚辞这一趟，是给枫县的小学送书。

    乡村小学最缺乏的便是课外读物，简欢记得，每一年西余市都有各种各样的单位给乡村小学送来爱心图书，但无一不是大张旗鼓，媒体记者、志愿者浩浩荡荡而来。

    只有奚辞单枪匹马带着一后备箱的书和文具，附带了一个看热闹的简欢。

    但他却是熟门熟路，到了枫县的枫叶小学，早就有人等在了门口，是个一看就过了退休年龄的女人，白发苍苍，衣服却整洁，还整整齐齐地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身后跟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高矮不一，左顾右盼，看来等得心急。

    一见到车，激动地欢呼：“校长校长，小奚校长来了。”

    简欢还没下车，听到这不伦不类称呼，诧异地回头看奚辞，他在她注视下微微红了脸，却没有开口解释，下车与校长打招呼：“周校长，等了很久吧！我说了，我直接来就可以，不用来接我。”

    时间将近中午，这枫叶小学简陋至极，大门摇摇欲坠，连遮阳的地方都没有，这几人也不知这等了多久，都一身的汗。

    “我也说了，但这几个孩子听说小奚校长要来，激动得不行，早早就来学校。我不让他们等都不行，他们说要来帮忙搬东西。”周校长年纪挺大，看着与寻常的奶奶没啥两样，一开口，却中气十足，带着一点威严。

    奚辞笑了笑，打开后备箱：“孩子们，来搬东西吧！”

    简欢这才发现，奚辞这后备箱基本都是美术用品——素描本、油画笔、水粉笔甚至还有一些丙烯颜料，以及好几本绘画书。

    她以为，他送来的会是书，或许是一些寻常的纸笔等文具，没想到送来的却是专业的美术用品。

    这所枫叶小学又小又破旧，还有好几处修补的痕迹，连操场都没有，唯一让它显得不那么像“废弃厂房”的是学校围墙上的各种涂鸦。

    简欢上大学的时候，学校的围墙也画满了各种墙绘，基本都是艺术系的老师和学生激情创作，生动又美观。

    但这学校的墙绘压根谈不上创作，更像是小孩子顽皮的涂鸦，色彩混乱，层层叠叠，毫无美感。

    奚辞和几个小萝卜头都忙着将东西搬到“礼堂”——那是一间稍微大一点的空房间，平时有节目会在里面举行，所以被称为“礼堂”，没节目的时候用来放一些重要的物资。

    周校长见简欢站着看墙绘，笑了：“你是小奚校长的朋友？今年我们学校来了个支教的老师，教美术的，孩子们都对美术特别感兴趣，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些都是我们的学生画的。他们没有什么颜料，也没有学过美术，色彩基本都是靠天然颜料，山上摘的花和草碾碎取汁当色彩。学校没有颜料，美术用品匮乏，小奚校长上次送书来看见后，就答应给孩子们找一批美术用品来，所以这几个孩子天天都在等，看到车来就很激动……”

    简欢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叫他，小奚校长？”

    周校长一愣，或许是没想到简欢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校长，因为他的父亲奚校长在枫县很有名，所以我们称他为小奚校长。我们枫县这么大，但是一开始，只有一所丹枫小学，前几年，小奚校长一次次去省里市里号召，还有去拉捐款，在党和政府和社会热心人士的资助下，才有了现在的枫树小学，枫叶小学。小奚校长是付出最多的人，所以我们学校成立之后，让他担任名誉校长，他虽一直没松口，但孩子们就一直这么叫。他从一开始不接受，但孩子们都这样喊着，他也不好一直不理会，慢慢也就答应了。”

    简欢往“礼堂”里望，几个孩子搬完了东西正在东摸摸西摸摸，紧张又激动，而奚辞正拿着相机，给孩子们拍照。

    原来，他家里的照片是这么来的。

    拍完了照，他转头看见简欢正直勾勾盯着自己，有些不自然。他估计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周校长直接在简欢面前扒掉了他的“马甲”，而他还毫无知觉。

    简欢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有惊讶，也有震撼。

    她以为，他只是偶尔助学，帮助像小元宵刘小影这样家庭条件不好，或者父母不让上学的孩子。

    她以为，他助学只是给予金钱的帮助，没想到对孩子们的精神健康也是关注的，还囊括了售后服务。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起意，没想到，他长久地做着这件事已经这么多年了。

    世界上总有一些你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一些你看不见的人，在做着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地看见了眼前的人。

    是闪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