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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又把早上吩咐云欣烙的鸡蛋饼给他包了一些，轻声道：“去吧，一路小心。”
赵子宁微微颔首，道：“知道你不在城中，如今又一切平安，我也能放心了，你只管安心在庄子上待着，等城中时疫退去再回城吧，时疫若能早早结束，我便请假几日，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这回秀秀却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温柔而安静地悄悄送走了这个相距不到半日就又要离别的年轻小郎君。
那个俊朗的大家公子再次翩然离去，秀秀坐在屋前小廊上，看着未化净的皑皑白雪，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是不想留他多待一会儿，但秀秀还是克制住了，相逢若是有缘，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与赵子宁不急于一时，她不求与他一时朝夕，两人所图的是长长久久。
但若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还有好多话没问没说，也不知他这半年在军营过得如何，但想来能被胡人千里追杀，就算不是刀口舔血，多半也差不多了。
“做什么变成这副表情了？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应该多笑笑才是！”
恍惚间秀秀突然听到了一道年轻的男音，那声音熟悉无比，但声音的主人分明刚刚已经离开了。
秀秀愕然起身回头，只见赵子宁又含笑站在自己身前。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的确该走了，”赵子宁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但有一样东西还没有给你，横竖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便想着还是先回来给你吧。”
秀秀问道：“什么东西？”
赵子宁从身后取出一个细长的小锦盒，递给秀秀道：“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接过锦盒，秀秀便觉得分量不轻不重，心中顿时就有了猜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支掐丝珐琅栀子花纹坠珍珠流苏的长步摇。
“这是……送给我的？”
赵子宁笑道，“东西都送到了你面前，不是送给你的，还能是送给谁去？”
秀秀小心取出了锦盒内的步摇，对着冬日初晨的阳光细细把玩，掐丝细密，珐琅鲜白，栀子花却是镂空的，整支步摇最重的部分反而是流苏下坠的三颗极光无暇水滴状珍珠。
自己压箱底的首饰里不是没有更华贵更精致的，但这支步摇却是秀秀见过最别出心裁的。
“我本想在你及笄那日把这步摇亲自送给你的。”
“什么？”
秀秀大惊，她及笄那日一直等到了深夜，但赵子宁并没有来找她，甚至都不曾打发过一个小厮过来传话。
“离开江州那日，我在出城不久的路上遇见了一株早开的野栀子，看到那般洁白无瑕的花，便让我想到了你，”赵子宁温声道，“回京之后我被家中变相软禁了一段时间，起初我没有在意，亲手画了簪图让人去做，想在五月十五那天送与你加簪。但祖母她老人家年迈体弱，我一直到从军前都没能得空离京。”
“原来是这样。”秀秀喃喃道。
这支步摇通体精致，又得珐琅上色，若是戴在头上，只怕远远望去会真以为是头上戴了朵栀子花，可见其背后有多费心。
“我不是没有想过让人替我转交给你，”赵子宁神色专注认真道，“但女儿家的及笄顶顶重要，我思虑再三还是想日后能亲自送给你。秀秀，你怪我吗？”
秀秀低下头去解释了手中步摇良久，终究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怕眼泪会抢先一步流出。
原来他真的不是故意让自己干等，秀秀自然不会去怪他，人活一世，多少都会遇到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比如她必须跟着从京城回到江州，比如赵子宁必须从江州回到京城。
赵子宁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此物我带到了军营，每日随身携带携带，就为了能在与你重逢之日能拿出来，快戴头上让我瞧瞧！”
秀秀平日里戴的首饰不多，自打到了庄子上后打扮更加素淡了，此时头上不过用了两对素银簪子挽发，她便将这支步摇小心插进右边发髻上，抬起头问赵子宁道：“如何？”
“很美，比我想要的还要美，”赵子宁轻叹道，“但终归还是小娘子人比花娇。”
他这说的都是实话，当秀秀戴好步摇抬头望向他时，那眼中秋波盈盈，有晶莹的水珠将落未落，何等的动人心魄！
在这一刹那，赵子宁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说美人的温柔乡就是好汉的英雄冢，能得此等佳人青睐，便是为她豁出命去又有何妨？
赵子宁终究还是离开了，或许先前的去而复返是他故意这般，但两人终有一别，但没人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从赵子宁口中，秀秀再次得知了江州如今的新消息，情况的确不容乐观，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也不会想到胡人投放时宜和江州难得一见的大雪会发生在一起。
七日的鹅毛大雪，下雪对江州本地人而言已经算是极冷的天气了，但秀秀知道，更冷的日子还没结束。
穿越前读书的时候，物理老师多次提到一个大自然的气候法则——下雪不冷化雪冷。
只盼赵子宁带来的大夫能够尽快开出适合江州百姓的药方，早些对症下药，或许可以少些伤亡。
秀秀越想心中越是着急，最后叫来了钱小二和大庄，对他二人道：“城内鼠疫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医治，不知道王师傅他们如今情况怎样。”
大庄忙道：“东家，我师父虽然在店里囤了不少做面点的食材，但能做菜吃的东西不多，也不知如今还有菜吃没。”
钱小二则思量得更多，缓缓道：“也是，咱们如今都是道听途说，城中现在具体是个什么光景，咱们谁都没亲眼看到，掌柜得若是在关心城中状况，不如派人进去看看。”
“让我去吧！”大庄高举起一只手，老实解释道，“一来师父师娘带我不薄，还有茉莉也在铺子里，我若不去看一看他们，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二来咱们店里还有不少人家在城中生活，这么多天过去了，只怕大半厨房也空了吧，我可以送些食材给她们了。”
“这样也好，”秀秀点头道，“但这样一来你一个人怕是不够，再找一个人陪你一起去吧。”
钱小二有些跃跃欲试，他的面部表情完整地暴露了他此时内心中的纠结，这些都被秀秀看在了眼里。
是啊，每个男儿郎的心中都有一个不惧生死的英雄梦，这样的英雄梦不仅公府出身高贵的世子才有，酒楼里跑堂打杂的钱小二同样有。
但云欣一听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脸色刷地就失去了血色，而钱小二看了云欣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秀秀温声道：“无妨，谁去都行，只要跟着大庄去一趟城里查看情况，我便拿出一百两银子分与他们二人。”
此时进城的确风险颇大，但秀秀心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一百两银子分成两份，一个人能分得五十两银子，够在乡下盖一个全村最大最好的新房了。
钱小二略一咬牙，道：“掌柜的，不用找别人了，就让我跟大庄一起去吧！”
日上三竿，大庄和钱小二早就收拾好东西进城了，离晌午饭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周庄头突然带着一个大盆走了过来。
“咦，大庄兄弟哪道儿去了？”周庄头问道，“通常这个时候他都该在厨房帮忙啊。昨儿个还说今天蒸包子吃呢，我媳妇儿已经剁好了馅儿让我送过来，不知他的面发好了没呀？”
云欣好奇地问道：“周嫂子给剁的什么馅儿啊？”
周庄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咱们这儿也找不出什么山珍海味来，就开水泡了些春夏的干货，我媳妇儿给弄的香菇猪肉馅儿。”
秀秀心中暗道不好，昨天半夜赵子宁突然来找她，一直到先前让大庄和钱小二去城里，大家早就已经把昨天说过的今天要蒸包子的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大庄早就走了，这会儿再重新发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秀秀脑筋一转，突然想起来柳家之前为了感谢她对女儿的帮助之恩，特意送来了不少豆制品，诸如豆腐、豆腐皮和豆腐干等。
“云欣，你去把柳家之前送来的豆腐皮用热水烫一下，咱们今天就不和面了，用豆腐皮包包子！”
豆腐皮包子？
别说周庄头了，饶是云欣自己这大半年来一直跟在秀秀身边涨了不少见识，但也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东西，最后也只能听秀秀话，把烫过的豆腐皮切成一尺长短的方片。
馅儿是剁好了的，但周娘子拿捏不准秀秀的咸淡口味，便没有调味直接让周庄头送过来了。
秀秀往盆中依次加入了生鸡蛋液、老抽、生抽、料酒、白糖和盐巴，然后取一块豆腐皮，将香菇肉馅儿挑了一勺放入豆腐皮正中，然后从外围朝里面向上拢，最后用一根海带丝绑住，便可上锅蒸了。
云欣好奇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用面粉就能蒸包子，也不知道蒸好后味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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