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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若兰讶然问:“冯兄此话何解?”
冯紫英又叹。
“我新得了消息,年后我就要任外职了,虽说当一地节度使,手中有些兵权,看着威风,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的。若有机会,我倒更情愿只留在京城,继续当我的逍遥公子!”
卫若兰眸光微闪,往东边指了指,悄声问:“莫非是那位的意思?”
他本就挨着冯紫英坐,如今又只私底下做个手势,其他人还已喝了不少,因此并无旁人留意到他的举动。
冯紫英点点头,再度端起酒杯:“罢了,不提这等事!咱们还是今日喝个痛快要紧!”
宝玉今日也被冯紫英邀请过来。
陡然听闻冯紫英将要离开京城的事,他亦大为震惊。如今虽还与其他人一并饮酒作乐,但他心底的惆怅已怎么都除不掉。
忽听得一位公子笑问:“冯兄,你这一去要去多久?前不久你才刚刚定亲,总不能一去就是好些年,中间也不得回京,平白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吧!”
冯紫英摇头叹道:“要去多久的事,那就只能看天恩如何了,哪是我自己能决定的?至于耽误?”
他确有些惆怅。
若不曾定亲,当真要在外地逗留好些年,他也大可在那儿就成亲。如今么?保龄侯府一家就在京中,既不好匆忙成亲,也不好要人家姑娘那么远赶去他那里。真到那时候了,也不是不行。只这一出门,山长水远,路上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冯紫英不得不忧虑。
然而他要真回不了京城,也只能将来某日,史家将史湘云送过去。
宝玉听得却比他更愁。
先前还想着冯紫英与自己相熟,哪怕将来湘云嫁了人,两人都该有多些见面机会。
不曾想冯紫英却要到外地去,怕连湘云都过不了多久就要跟过去。
届时当真不知何日才得再见。
“虽说冯兄要出远门,但假以时日,冯兄成就却是要比我们这些只能在京中混吃混喝的要强啊。”卫若兰笑着举杯,“来来,让我们都祝冯兄一杯!”
当然,他最想快些到林家去,找着崇玉或林如海,说清冯紫英要出门这事。然而如今还在宴席中,他忽然要出门去,显然太引人瞩目。
不过他这番话,当真说到了其他人心坎里。
一时间,不断有人举杯,就要敬冯紫英酒。
好不容易酒席散了,薛蟠倒还想再与卫若兰套两句近乎。今日酒桌之上,他虽没有太多机会与卫若兰说话,但感觉得出卫若兰对自己有些善意。
他本就欣赏卫若兰青年才俊,又想着母亲先前总在叮嘱自己夺留意些这等王孙公子,若有合适的,许能和他妹妹宝钗结亲,为此他更巴不得和卫若兰多说几句话,若还能请得卫若兰到家中,或是定下哪日两人私下再约,他更好问些私密的话。
只是他尚来不及与卫若兰说什么,就见宝玉过来,也似有什么话要去和卫若兰说。
不待薛蟠做什么,卫若兰就先和宝玉一并离开了,空剩薛蟠一人站在原地叹息。
且说卫若兰,被宝玉拉着,竟一路上往北静郡王府去了。
眼见王府就在眼前,卫若兰踌躇不已。
“宝玉,咱俩如今喝成这样子,再去见北静王爷,这不合适吧?”
本兴冲冲地拉着他要王府门人进去通传的宝玉顿了顿,方回头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只记得此前王爷与我说,一旦知道京中有什么特别事情发生,应当尽快报告给他知道,竟忽略了以你我此时状态,确实不合去见他。因此虽有些不合规矩,但王爷应当不会怪罪你我。”
卫若兰更为惊诧。
他也曾听闻水溶待宝玉有些不同,但因水溶一向不理朝政,不在乎俗务,宝玉又是最厌读书,不喜为官做宰的,旁人也就只当水溶和宝玉一起,皆只论风花雪月之时,谁会想到,水溶私下竟曾如此拜托宝玉?
王府大门虽近,而今却是卫若兰拉住宝玉,不令他有机会上前。
“宝玉兄弟,既然这是王爷嘱咐你的事,你一人去见王爷,难道还不行么?为何还要我同去?”
宝玉跺足叹道:“实不相瞒,卫兄,你知道我性情的。我平素里就不大关注京中这等事,你若要问我哪家的戏子唱戏好听,又是谁家丫头好看,我还知道多些。偏王爷如今交待我的事,却甚为要紧。我虽与王爷接触不多,但也只若非事关重大,王爷定然不愿意接受这等事。我思前想后,终究觉得在我认识的人中,最能完成王爷托付的人,也就卫兄你了。若不将你介绍给王爷,而是任由我无意中耽误王爷大事,我怕是于心难安。”
听得宝玉这番话,卫若兰更不知该赞叹宝玉有自知之明,还是说宝玉懂得明哲保身。
一旦卷入此等事中,要再脱身定是千万个艰难。宝玉如今多半还涉及不深,且北静王府与贾家有世交之谊,如今宫中的元春与当今皇后亦即水溶姐姐水涵关系极深,想来水溶不会为此对付宝玉。
但看宝玉澄净双眼,天真神态,卫若兰更宁愿相信,宝玉是真不知其中险恶。
他忍不住又叹,不知贾老太君究竟是如何溺爱孙儿,才让天资不错的宝玉,硬生生长成今日模样,都已这等年纪了,对世道的见解,甚至不及寻常少年,更遑论处于权力争斗中的其他王孙公子。
但想到才从林家那边听来的消息,皇后和太子间似乎起了争执,而太子最近与南安郡王走得很近,倒是北静郡王这个舅舅和太子有了些生分……卫若兰已有了决断。
“那就进去吧。”
他酒量向来极好,如今又在外吹了会儿冷风,酒意早已散去大半。至于宝玉,却因宴席上正惆怅,除了人人举杯之时跟着喝了几杯,其他时候喝得并不多,如今也算清醒。
王府门前的仆人进去通传后,不消多时就出来将两人请了进去。
一身常服的水溶依旧气度不凡。
他早知卫若兰和宝玉同来,因此并不惊讶,只请两人坐下。王府的丫头奉上茶来,茶香更将两人消散大半的酒意压下。
听得宝玉说冯紫英将要离京一事,水溶略一颔首,便将目光转向卫若兰。
他不似宝玉,从不在意身边涌动暗流。
卫家和林家近日愈发走得密切。卫若兰这联络人行事甚为谨慎,每每到林家去,都有合适理由。他甚至和薛蝌接触,都更多要薛蝌带着他和薛蟠相见,绝不肯轻易让人看出他的真实目的。
然而无论卫若兰做出何等姿态,依旧做不到完全和林家、和忠顺王府、和三皇子等撇清关系。因此在有心人眼里,多少能判断出卫家倾向。
水溶恰是那有心人之一。
而今京中涌动的暗流将更多人卷入其中。就连先前选择不明显的一些家族,也日渐站队分明。卫家和林家,不过是其中一份子。
两家的人也清楚,他们的立场不可能一直掩藏在真实之下,因此到现在,哪怕行事仍有隐蔽之处,但实际上已不似先前小心翼翼,势必要将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隐藏。
其中固然有随着他们行动增加,要完全隐藏痕迹已愈发艰难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事到如今,隐藏的重要性已大大降低。
三皇子暗中发展多年,早已拉拢不少人支持他。弱小之时的蛰伏是情况所逼,强大后还不肯动手却只会将机会拱手让人。
三皇子也需要表现,才能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崇玉此前要创办商行的举动,就引起许多人关注,只怕崇玉是要借着经商的名义再联络什么人。谁知道这些人在耗费不菲精力查探后,却都只能发现,崇玉是单纯对海外的生意感兴趣,一心冲着经商谋利去的。
那些查来查去都只查出了这样结果的人家都快要怀疑,林家是不是故意如此转移他们精力,好暗中再做些什么帮助三皇子的事。
水溶当时也留意过崇玉举动,但他更多是通过宝玉去侧面打听崇玉所作所为,为此并没有在这等闲事上投入过多资源。
最后查到的结果,亦令水溶对崇玉兴趣大增,只恨自己有个皇后姐姐,天生就是太子党,冒然去找林家,怕也得不到林家信任,方将结交崇玉的事搁置。
如今卫若兰送上门来,倒给了他一个机会。
况且他想到南安郡王那边,确也有所忧虑。
太子和三皇子间如何争斗,仍只是国内的事。南安郡王却想引外敌相助,太子急切要将三皇子党压垮,私自决定接受南安郡王提议。水溶和皇后不愿意,与太子吵了机会,仍劝服不了太子放弃。
水溶一家固然希望扶助太子登基,但他们家好歹是当初能早早看出,一直把控权力只会招来帝皇记恨,将家中女儿扶上皇后位置后心甘情愿交出手中权力,只保留虚名,他们哪里会为了权力却完全失去理智?
为此如今眼瞧着太子执拗不听劝,水家已有另谋出路打算。
水家当初也曾在战场立功。如今的四王八公,基本都靠战功打下基业,他们都曾体会过外敌的难缠。
不是打不垮,而是打垮了他们就逃,跑远了休养生息够了又回来,不断反复,足以耗损大量人力物力。要一下子将他们逃跑后让出的土地占领,再在那些地方建立统治,更是千难万难,耗费巨大还成效一般,真有那等闲钱,还不如用来帮助如今统治的地方发展。
而这些外敌,又对国内之人全无情感,屠戮起来几无人性。勾结他们,或许能达成目的,也当真能利用完他们后再将他们赶走。但这却是舍弃国家、舍弃百姓的巨大利益,以此换取某些人的私利!
水溶姐弟都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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