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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李嬷嬷又上来了,便要拦阻宝玉喝酒。
宝玉哪里肯听?却也只得央告道:“好妈妈,我再吃两钟就不吃了。”
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提防问你的书!”
宝玉素来最惧贾政,听得此话,心里不自在,便慢慢地放下酒,垂了头。
黛玉见状,忙说:“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她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她悄推宝玉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李嬷嬷素知黛玉和宝玉最为要好,时常作伴的,因说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黛玉本就无心劝宝玉。在她心中,各人禀各人之气而生,顺各自天性行事,方最恰当。她最喜宝玉的,亦是宝玉素秉自然天性,纵在旁人眼中有乖僻怪诞处,更有的却是真情实意。
且有宝钗才劝过宝玉喝热酒的事,黛玉更不要劝了。因此,她冷笑道:“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个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
却不知这刀子最刺着的人是宝钗。
外人?入她耳,便是黛玉又在她面前暗示着自己与宝玉才是一体的,而她,姨妈家的姑娘,是外人!
偏她看黛玉这样护着宝玉的模样,又觉可爱得紧。
宝钗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黛玉嗔她一眼,亦是抿唇笑了。
薛姨妈也跟着留宝玉再喝几杯,李嬷嬷便无话说了,只好吩咐小丫头们小心侍候着,自个儿却要先回家去换衣服。
酒吃过了,薛姨妈又拿酸笋鸡皮汤来招呼,再上了碧梗粥,又上茶。
如此,已在薛姨妈处玩耍甚长一段时间,连雪雁等三四个丫头都吃了饭来伺候。
黛玉悄声问宝玉:“你走不走?”
宝玉双眼发饧:“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
黛玉听说,遂起身道:“咱们来了这一日,也该回去了。还不知那边怎么找咱们呢!”
说着,二人便告辞。
小丫头忙捧斗笠来,要替宝玉带上,却才将斗笠往宝玉头上一合,便惹得宝玉恼了,要自己带。
还是黛玉站在炕上让宝玉过来,亲自替保护整理了,方才再与薛姨妈道别,一起回到贾母房中。
贾母尚未用晚饭,得知两人一并在薛姨妈处玩了半天,更是欢喜。又见宝玉喝了酒,便命宝玉回房歇息,不许出来。
黛玉略伴了会贾母,到底有些担忧宝玉,不知喝多了的宝玉可否会闹事,便来了宝玉房间。
宝玉才见她,便笑拉她看里间门斗上新帖的三个字“绛芸轩”。
黛玉仰头看了,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得这么好了?明儿也替我写个匾。”
宝玉嘻嘻的笑道:“又哄我呢。”说着,他又问起袭人,晴雯回答着他。
黛玉知他身边这些丫头都是温柔体贴的,便是宝玉醉得厉害,也能照料得无处不周到,倒也放心回自己房了。
宝玉却是连她走了都未知。
回到房中,倒见崇玉坐在那。
不待她问,崇玉已委屈道:“姐姐这一天的,可是去了哪儿玩呢!身上竟还带着香气的?偏叫当弟弟的好等。”
黛玉噗嗤一笑:“任是你再等我,能等多久?再说了,这屋子里的丫头,谁不能打发出去找我回来?说罢!可有要紧事?”
“无甚要紧的。”崇玉也笑起来,摇摇头,“只是有些想见见姐姐。”
“这就奇了,咱们可不每日里都能见着?”
崇玉也不答,只嘻嘻地追问着黛玉下午去了哪儿玩。
黛玉便一一道出,末了笑道:“以前我还觉得我是你姐姐,现今我倒觉得我更像宝玉姐姐,你却是我哥哥了。”
她亦感慨,当初那比她还病恹恹的弟弟,竟不知何时已愈发有了自个主张,处事上有些礼节上的并非完美无缺,但其行事作风甚是成熟,她有些时候听崇玉说起在外的事,也得自己细品一番,才觉崇玉当时决定如何的妙。
尤其崇玉换了她服用的药后,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非但没有怎么照顾到崇玉,反倒被崇玉暗暗照顾着。
想当初和崇玉一起跟在贾雨村身边学习,崇玉时常闹着要贾雨村说些与课业无关,却颇有趣味,引她听得极有兴趣的东西,怕也未必崇玉自己想听,而是有心要让她多听些外面的趣事奇闻。那时的崇玉,可是闹得贾雨村将曾去甄家见过甄宝玉的事都说出来过的。
至于宝玉,比她大那么一两岁,天真顽劣处,似是比她还稚气,她如今当真在面对宝玉时,才更有种自己是个当姐姐的感觉。
“弟弟?”崇玉神色古怪,“姐姐,你竟觉得宝玉像是你弟弟?”
黛玉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笑道:“他和你这个弟弟比,当然不像了。”
崇玉一愣,明白过来,黛玉说他长得和宝玉不像。他瞪黛玉,又舍不得太凶,倒愈发显得委屈了。
“我和你说着正经话呢!你却拿这个哄我?”
“我又何尝不是说着正经话?他和你不像,可是啊,在这里,我最能一块儿玩着的人便是他了。”
崇玉性情中自有一番认真,行事上过往还淘气些,会是伴着她玩的,如今姐弟俩又是相依在荣国府的,感情是越来越深了,能伴在一起的时间却短了。
宝玉虽然也常要到外去,但是常也在贾母身边和她身边转悠的,相处时间长些,又与她有些天性上的契合,自然和睦。
崇玉一怔。
他低了头,寻思片刻,方问:“若哪日咱们回了自己家呢?”
黛玉亦是怔住,半晌才道:“那也是该去的。有聚必有散,可不早晚有那么一天?只是往往聚的时间越长,相聚的美好越甚,散了的伤感也就越甚罢了。可又有谁不会习惯呢?”
崇玉倒后悔起来,只觉不该这么早与黛玉提回家的话,只怕黛玉接下来还得不快乐一些时日。
可他又听得黛玉笑道:“云妹妹可不就如此的?我听得云妹妹以前也被老太太接来长住过些时日的,那时便由袭人照顾着。而今虽说云妹妹回她自己家了,但不也常被老太太打发人去接来?”
“你不怎么和我们姐妹来往,倒不清楚。而今云妹妹来,和宝玉,还有探春她们姐妹关系,又哪有说不好的?依我看,便是我日后回家长住了,我和他们一道儿玩过这些时日的感情,那便不是感情了不成?便是散了,这情也在的,那又有何可忧虑的?”
“今日既乐着,那便还把今日乐过去。”
崇玉看黛玉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黛玉便往他脑袋上一敲:“呆啦?”
崇玉叹道:“我只想不到这是姐姐说的话。”
他见过黛玉听林如海训斥他不守规矩,继而常在林如海面前替他担些不是的样子;他也见过黛玉时不时垂泪,泪珠儿来得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也见过黛玉在母亲死后哀痛不已却强打精神故作坚强,甚至想去安慰他样子……他见过很多模样的黛玉,却第一次从黛玉口中听到这样只顾今日的话。
乐观?似乎也不算。悲观?却也更不算。与旁人眼中总是多病多愁的黛玉不同。
可细想,又觉得这本就该是黛玉。她的愁与泪总分外令人瞩目,不过是她的愁绪较旁人的又更能令人怜惜,怎般都忽视不得罢了。可她的笑又何曾少了?
黛玉道:“我说了,那又有什么奇的?”
崇玉便一笑:“能得姐姐这话,我倒也可以安心告诉姐姐了。”
“什么?”
崇玉凑到黛玉耳边,低声道:“明年开春,爹便会接咱们回家。杨先生而今已在京城,届时会护着咱们回去。”
黛玉又惊又喜:“当真?”
“我何苦骗你?”
屋内侍候的丫头们也听不清崇玉说的什么话,只知黛玉忽然高兴得很。
崇玉回了自己房中,方才静下心来,将今日发生的事又想一遍。
他等黛玉回来,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倒不是真因为黛玉去了哪,又和谁一起玩这么久,而是他非得亲眼目睹黛玉安然无恙,忐忑的心才能彻底定下。
这等奇妙心情,无从与旁人说,也不便无端端地去别人处,只为了见见黛玉,又添上许多应酬,更不愿匆忙命人唤黛玉回来,无要紧事却坏了黛玉玩耍心情,只好自己等着。
他才吩咐杜原留心焦大不久。但杜原终究是他身边第一得力之人,须时常陪在他身边的。正好杨六通也在京中,且是生面孔,又武功高强懂得隐匿,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杜原便又请了杨六通来留意着焦大。
宁府那边竟真听了王熙凤的话,要把焦大打发到庄子去。
杨六通今日跟着焦大一起出了京,要去庄子。
崇玉刚得到消息时,杨六通已跟在路上了,要先瞧瞧庄子在何处。
崇玉甚至还不曾想好该如何再处理焦大,下午时杨六通已带着昏迷不醒的焦大进了林府,还将回妙堂的大夫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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