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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岁月见证了他对长斧的由衷喜爱。长斧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长斧劈砍起来彪悍凛厉。长斧交接起来火星四溅,这才是爷们该用的兵器。
他在集镇上看见一些背着刀剑,一脸深沉穿城而过的侠士。他瞧不起他们的装腔作势,那不是老爷们该有的架势。
怪异的事在距离集镇还不远时就发生了。十二岁的慕容孜青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踩碎了路中间一个干枯的头颅。
“啊啊啊!是人的头颅!”他哪里见过这玩意儿,顿时惊吓的似乎灵魂出窍了一般。
父亲瞪他一眼:“男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跟婆姨似的大惊小怪!”
慕容孜青噤了口。
心神甫定的他差点又大叫起来,这一回他及时把惊恐咽了下去,他转眼看着父亲,父亲也明显骇了片刻——尸体。
路边的沟壑里,层层叠叠,不绝于目,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的发酵的腥臭味。
“快走快走,当什么都没看见。”慕容疏催促儿子。
车轱辘的响声急促起来。
三个月前,镇上还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才半年的光景,整个集镇突然就呈现出一种奄奄一息的模样,是天光将暮未暮的荒凉。镇上的人要么慢走,要么在地上艰难地爬着,更多的人则面无表情地靠着光秃秃的树木、房屋、墙壁,仿佛行走着的这对父子不存在似的。
慕容疏上前询问起了集镇上的人,对当地情况进行打听。
经过慕容疏的一番勘察,大致明白了镇里的情况:整整半年,滴雨未下。大量的蝗虫和老鼠,把能吃的粮食都吃光了。后来连蝗虫和老鼠也没有了——饿死的饿死,多半还被人吃掉了。现在连树皮都剥光了,满目都是枯黄的树干。
整个集镇已是将死之态。粮店大门洞开,谷仓已经倒塌,盛稻谷白面的篾席此刻都卷着尸首。铁器显然是卖不出去了,将死的城市不再需要这些东西。
父子二人心怀怅然,却也只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慕容疏一路盘算着,家里的存粮应该可以支撑到来年,何况芦苇荡子里的鱼虾、泥鳅、嫩草芽什么的,足够撑到开春了。这样想着,心里多少宽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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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在那条干涸的水沟里没有发现期待的死鱼死虾。多半是已经被人吃光了。
天地之间,一切都消隐了,世界只剩下泥土。他试着啃了一只断犁的木柄。啃不动。嚼碎的一些木头渣渣他吞了下去,又呕了出来。他想回家去。
也许婆婆哥哥姐姐刚才是吓唬他的,或许现在他们已经站起来了,正在烙着白面馍,等他回去吃。想到白面馍,他眼前有了幻觉。
裸露的黄土地,像高粱馍。他真的啃了两口,没有味道。
心想着:嗯!还是应该吃白面馍。白面馍好吃。刚出灶的白面馍,热乎乎的,嚼在嘴里,有麦芽的清香。
想到这里,她似乎有了一点动力,继续往家里爬去。白面馍在等着他。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翻江倒海。
她要快点爬,拐过这道弯就离家不远了。别跟刚才一样,香喷喷的白面馍都被哥哥姐姐抢光了。
慕容疏父子就是在转弯的街角看见豆豆的。
那个浑身泥污的小人有气无力地趴着,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只有下巴被涎水冲出几道白印。几只秃鹫在天空焦急地盘旋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它们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就等着那蠕动着的小人趴下,然后就该它们一哄而上了。
慕容孜青抱起豆豆的时候,这娃只剩下一口气了,目光都散了。他连忙取出怀中的水壶和烙饼。
“不要!”慕容疏大喝一声。
晚了。街道上那些半卧半爬半倚着的人,疲惫黯淡的目光突然都被点燃了似的,一群人鬼魅似地凑了过来,饿昏了的模样和眼神,穷凶极恶——像要杀人的目光!
慕容疏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物品,迅疾地向远处一抛。众人尾随了过去,哄抢作一团。刚才还气息奄奄的一群人,顿时变成了一堆禽兽。
慕容疏接过儿子怀中半耷拉着眼皮的小豆豆,平放在板车上,连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只见他们大步流星地穿越集镇,一直走到无人的芦苇荡里。
慕容疏取出自己怀里的水和饼。先喂豆豆一口水。水在干枯的小嘴中打了个漩,急促地滑了下去。慕容疏又咬了一口饼,细细嚼烂了,用舌尖一点点喂到豆豆嘴里。
慕容孜青在一旁看傻了。
豆豆就这样进入了慕容家,并一天天恢复了生气。
洗干净后,慕容家三口才发现这小娃娃也有雪白的脖颈,眸子黑亮,滴溜溜的圆,芦苇荡黑泥沼里冒出的气泡一样。
豆豆却不说话。从他进凌家的那一天起,就没张嘴说过哪怕一句话。慕容家人都以为他是哑巴。
慕容疏给他取了个名字:慕容君君。
“慕容君君?如此凄惨之人,倒不如叫凄君君还差不多。”锦棠开个玩笑。
父亲和母亲对这个豆芽似的小人视为己出。慕容孜青也很喜欢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他总是尽量在出去猎食的时候给君君留几个活口,小鱼小虾什么的,养在瓮里,陪他玩。
然而气候的严峻事态,比慕容家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之后的半年,燕丘还是一直不降雨。慢慢地,芦苇荡干涸了,水荡里的草芽干枯了,家里的余粮越来越少。
就这样子,整个燕丘大地煎熬着,当地还流传了一首诗。
吾闻上帝心,降命明且仁。
臣稹苟有罪,胡不灾我身。
胡为旱一州,祸此千万人。
一旱犹可忍,其旱亦已频。
腊雪不满地,膏雨不降春。
恻恻诏书下,半减麦与缗。
半租岂不薄,尚竭力与筋。
竭力不敢惮,惭戴天子恩。
累累妇拜姑,呐呐翁语孙。
禾黍日夜长,足得盈我?铩
还填折粟税,酬偿贳麦邻。
苟无公私责,饮水不为贫。
欢言未盈口,旱气已再振。
六月天不雨,秋孟亦既旬。
区区昧陋积,祷祝非不勤。
日驰衰白颜,再拜泥甲鳞。
归来重思忖,愿告诸邑君。
以彼天道远,岂如人事亲。
团团囹圄中,无乃冤不申。
扰扰食廪内,无乃奸有因。
轧轧输送车,无乃使不伦。
遥遥负担卒,无乃役不均。
今年无大麦,计与珠玉滨。
村胥与里吏,无乃求取繁。
符下敛钱急,值官因酒嗔。
诛求与挞罚,无乃不逡巡。
生小下里住,不曾州县门。
诉词千万恨,无乃不得闻。
强豪富酒肉,穷独无刍薪。
俱由案牍吏,无乃移祸屯。
官分市井户,迭配水陆珍。
未蒙所偿直,无乃不敢言。
有一于此事,安可尤苍?F。
借使漏刑宪,得不虞鬼神。
自顾顽滞牧,坐贻灾?l臻。
上羞朝廷寄,下愧闾里民。
岂无神明宰,为我同苦辛。
共布慈惠语,慰此衢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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